我一聲令下,那群忙了一上午的餓死鬼開始狼吞虎咽。
楚漓沒見過這架勢,小臉白著,嘴唇顫著:「你們別搶,別搶啊,不夠吃我再去做……」
「可以嗎?」有人眼睛都亮了。
「可以個屁!」我冷冷地瞪過去。
同時,看向絞著手指的楚漓,勾了勾唇:「有一份工作,不需要你多高的學歷,也不需要你吃多少苦,只要你肯花心思來做——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工作室?」
楚漓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好半晌,才喃喃問:「當煮飯工?」
「不。」
我湊到她面前,看她因常年不見光而白皙消瘦的臉,慢慢道:「美食博主,全網直播。」
5
楚漓驚慌失措。
把「我不行」「我不會」「我什麼都做不好」這樣的詞反反復復掛在嘴邊。
我心里「嘖」了一聲。
這麼優秀的小姑娘,被坑得半點自信也沒有。
我架了攝像機,讓楚漓隨便做個什麼菜。
幾個黑洞洞的攝像頭就在對面,楚漓頭都不敢抬,整個人含胸駝背,切菜時還差點切到手。
極度緊張下,做出的菜可想而知。
看著盤子里焦黑成炭的排骨,楚漓差點哭出來,一個勁兒和我道歉。
我倒是不在意,和她說再做一遍。
楚漓這小姑娘,被揉搓捏扁十幾年,不懂拒絕別人,讓做就做。
幾次失敗后,繃不住了,邊做菜邊掉眼淚。
下班時間一到,工作室的人跑得飛快,一個個咳嗽得驚天動地——被嗆的。
滿屋子焦煳味,十多盤排骨,一盤比一盤慘。
我和楚漓兩個人,邊刷盤子,邊收拾像被敵軍轟炸后的廚房。
天色漸黑,開了射燈,燈光下楚漓邊洗碗邊掉眼淚,啪嗒啪嗒,跟金豆兒似的。
我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嫂子?」楚漓抬頭,可憐兮兮地看我。
我笑得亂顫,拍了拍她肩膀。
「要不咱們走個反差萌怎麼樣?你就哭,使勁兒哭,我給你立個哭包人設,鹽也不用放了,光眼淚就夠咸了,到時候全網圍觀,做出來的菜才夠味兒……」
「那怎麼行!」楚漓瞪大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也不哭了,整個人難得地硬氣了一回。
我笑夠了,對她說:「餓了,做點什麼來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6
沒了攝像機,也沒了圍觀的人,楚漓放得開。
我坐在吧臺尾端,看她和面切肉,起鍋燒水。
一碗熱騰騰的鮮肉小餛飩放在我面前。
我嘗了一口,好吃。
吃完餛飩,我送楚漓回去。
到楚漓家門前,她沒急著走,而是惴惴不安地問我:「你和我哥,能和好嗎?」
我瞇了瞇眼,回答說:「你如果能來我工作室幫忙,我可以考慮。」
「我真做不來,最多只能給你當煮飯工。」楚漓低頭說。
「那就當煮飯工。」我似笑非笑,「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我等你答復。」
楚家人就差沒把重點輕女寫在臉上了。
為了傳宗接代的男寶,讓女兒受點委屈算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楚漓就站在工作室門口。
我什麼都沒說,把她帶進去,讓人給她開了進出權限,發放工牌磁卡……
「我是來給你們做飯的。」楚漓捏著脖頸下的工卡,還有點臉紅。
「做飯就不是員工了?」我反問的同時,指了指一個空位,「你就坐這里,電腦給你配好了,桌面有幾個文件夾,沒事多看,里面的東西對你有用。」
我眼看著楚漓懵懵懂懂地點開文件夾里的視頻。
就聽見她「啊」地輕叫了一聲。
視頻里,柔和透徹的燈光下,是她溫溫軟軟包著餛飩的畫面。
「昨天晚上——」她倏地看我。
我不理她未說出口的話,只淡淡道:「先看自己的視頻,然后看別人的。我給你整理了全網最火的幾個美食博主,你對比一下,倒不用去學這些人的風格,但知己知彼還是需要的。」
楚漓怔怔地看我,無意識地開口:「嫂子……」
「打住!」我雙臂抱胸,勾唇揚眉:「以后對我只能喊姐,明白嗎?」
「明,明白。」楚漓慌亂眨眼。
「喊一個我聽聽。」
「……姐。」
我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小丫頭還挺乖,不枉費我一晚上沒睡覺,又是剪視頻又是做資料。
7
楚漓做午飯跟做賊一樣,四下打量廚房。
「看什麼呢?」我問。
楚漓小聲說:「我看有沒有攝像機……」
「有。」我給了肯定回答。
楚漓掐豆芽的手一用力,直接把豆芽從中掰斷了。
我要笑不笑地說:「緊張什麼?你只管做,做得好了,我給你剪成視頻。做得不好,我直接丟進回收站,不會給你看,也不會給別人看。」
「可你會看見啊……」楚漓悄聲嘟囔,做壞了就太丟臉了。
「十三盤排骨。」我忽然說。
楚漓抬頭看我:「?」
「別破紀錄,」我朝她一笑,「盡力而為。」
楚漓耳朵都紅了,十三盤排骨實在讓她堵心。
但同時,也多少有點心安,畢竟再怎麼發揮失常,也不至于像昨天那麼慘烈。
這天中午,大家把楚漓一頓夸。
天花亂墜,國寶大廚,世所罕見,簡直天才。
至于說,醋熘豆芽醋放多了,姜母鴨姜放少了,清蒸魚過了火,通通無視。
夸,就硬夸。
楚漓大概很少被人夸獎,沒頂住十分鐘,跑回工位,整個人埋在臂彎里,耳朵紅得能滴血。
有了這個開頭,接下來幾天,她的水平總算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