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讓你后悔。
后悔當初跟我分開。
意識逐漸遠去。
再次睜開眼,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左上方掛著一袋鮮紅的血袋,正源源不斷地輸進我的身體。
意外的,病床邊站著姜羽禾。
她看我醒來,才拍著胸口,一臉驚魂未定:「嚇死我了,以為你要訛人呢。白血病,你來真的啊。」
看來,我的病沒瞞住。
她知道了。
看我沒什麼反應,她一屁股擠到床邊,神情有點緊張:「阿逸知道嗎?」
哦,原來是怕這個。
她和賀辰逸好事多磨,隔了六年的時光才破鏡重圓,自然怕我壞了她的好事。
「如果他知道,你覺得,他還會跟你結婚嗎?」
這句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
可天生自信的姜羽禾卻一臉沉默,像是被我嚇唬住了。
她在擔憂什麼呢?
明明在賀辰逸心中,我連她姜羽禾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姜羽禾瞥了我一眼,表情有點不自然:「你……還能活多久?」
我看了眼自己,無奈地攤了攤手。
一個月?20 天?
總歸,不久了。
姜羽禾離開以后,窗外開始飄雪。
零星有雪花落在玻璃上,只瞬間,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姜羽禾會不會把我快要死了的事告訴賀辰逸。
也不知道賀辰逸知道以后會有什麼反應。
選擇權在她。
但如果我是她,我不會說。
8
姜羽禾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我剛回家沒幾天,賀辰逸就找上了門。
門被敲得震天響,他在門外扯著嗓子叫:「沈星遙,沈星遙……」
一聲比一聲激昂,哭喪似的。
怕影響鄰居,我不得不忍著關節痛從床上爬起來,伸出骷髏般枯瘦的手,卻連開門的力氣都使不上。
這麼沒用啊……
我自嘲一笑,使出吃奶的勁兒終于把門開了個小縫。
賀辰逸看到我,先是嚇了一跳,隨后放松了呼吸。
一雙眼睛倏地紅了。
「你怎麼……不告訴我?」
和賀辰逸在一起六年,我鮮少見他這副柔弱模樣。
所以那句「有必要嗎」,堵在喉嚨里,沒能說出口。
我們就那麼僵持了幾秒。
然后,賀辰逸又恢復成他該有的傲慢模樣,皺著眉大聲吼道:「沈星遙,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如果羽禾不說,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你怎麼這麼惡毒!」
以前我顧忌他心臟不好,什麼都讓著他,從不和他大小聲。
眼下我一腳跨進鬼門關,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說完了嗎?說完了趕緊滾!煩死了。」
不知哪個字刺激到了他,他身形晃了一下,似乎要站不穩了。
眼神緊緊地攫著我,賀辰逸眼角染上猩紅。
半晌,他抖著從嗓子里擠出一句話:「沈星遙,你太任性了,現在和我去醫院。」
說著他要來拉我,我躲開了。
這倆人,還真般配。
一個來送請帖,一個來臨終送關懷,生怕我活得太順心。
我沒力氣和他吵,趕蒼蠅似的擺擺手,就要關門。
賀辰逸卻急了,一只手扒在門框上,努力把自己往門縫里塞。
「怎麼不關我的事,沈星遙,你別拿自己的身子賭氣。你現在就跟我走,我帶你去醫院,我請了國內最頂尖的專家團隊,要是國內不行,我們就去國外……」
「……」
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我沒理他,關門的力道加重。
門縫越來越窄。
他的手被擠得變形。
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一只手不夠,又搭了只手進來:「沈星遙,你聽話!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我查過了,治愈的先例有很多……」
眼看骨節要斷了,我松了手。
他垂著青紫的手,仍不放棄:「不想去醫院?行,那我今天就搬過來,在你家照顧你!」
說著他側過身子要擠進來。
「賀辰逸,我去醫院。我去可以了嗎?」
眼瞧著門快要被他弄壞,我妥協了。
我不許他進屋,簡單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跟他出了門。
賀辰逸在前面得逞的笑,我在后面面無表情地跟著。
陽光將我們倆的身影投射在斑駁的小路上。
一左一右,仿佛兩個世界。
9
賀辰逸帶我在全市最好的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拿到結果報告后,他一言不發。
我知道,一定又惡化了。
身體騙不了人。
這些天我時夢時醒,全身各個部位都開始出血。
吐血,嘔血,尿血,便血……
賀辰逸不來,我是打算死在我買的那個房子里的。
專家說要化療,做配型,等骨髓移植。
我死活不肯。
還折騰什麼呢,我已經沒幾天好活了。
賀辰逸勸我,我讓他滾。
他發現來硬的我根本不怕,就求饒似的趴在我床前說軟話。
「聽話,現在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我一定會找到合適的骨髓……」
我面無表情,現在連叫他滾,我都得省著說。
「星遙,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你別放棄,好不好?」
他小貓似的輕聲說著,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手撫上了心臟的位置。
我這才有了一絲反應。
可下一秒,我就看出他在騙我。
太拙劣了,和五年前一樣。
五年前賀辰逸公司有個宴會,來的人,我都不熟,只能干巴巴地陪笑。
他留下我應付,不見了蹤影。
我擔心他背著我偷偷喝酒,四處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