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越生咬牙,站起來來回踱步,胸腔起伏,像是氣得厲害。
「沈竹君,你清高,你矯情,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就一直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我的家庭,甚至現在都不肯與我爸媽來往,這樣也就算了,我就不明白了,我沒有錢嗎?沒有能耐嗎?不就一個女人,你何至于容不下她要在這樣的日子下我的臉面?!」
媽媽自嘲地扯了扯嘴唇,眼眶濕潤:「好,既然看不上,我為什麼要和你結婚?我不和你爸媽來往,你忘了剛結婚的時候你媽是怎麼為難我的嗎?
「大冷天不肯用洗衣機逼我用冷水洗衣裳,半夜說要吃排骨湯,等我熬好了拿去喂狗,也虧她做得出來!」
開始再好的戀人,在離婚的時候也會鬧得面目全非,更別提周越生這種混蛋,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他貧苦出身,自卑與孤傲刻在骨子里,咬著牙拼命往上沖,容易氣惱,容易跳腳,平日稍說過一句話,就怕會傷害到他可憐的自尊。
我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父親。
他平靜下來了,生生擠出一個微笑:「沈竹君,那你可記好了不要后悔,以后你要是過不好來找我,我可是不會再要你的。」
「還有周予星。」他看我一眼,吐出兩個字,「歸我。」
他并不見得有多麼愛我,只是媽媽要,他就要讓她得不到。
但是我們已經買好去宜城的機票了,一切也都打點好了。
今夜,媽媽就會偷偷帶著我走。
媽媽是我的底線,我,也是她的底線。
「什麼?你再說一遍,那個斷臂的員工被誰接走了?」
周越生還想再說什麼,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趕出去了,臨走還狠狠瞪了媽媽一眼。
看,好戲開場了。
我和媽媽對視,都在彼此眼睛里看見笑意。
李媽和守門的吳叔一直在外面候著,這會兒上前道:「夫人小姐,都打點好了,那姓趙的喝得醉醺醺的,睡著了,你們趕緊走吧。」
到底照顧了我多年,要走了,李媽忍不住拭淚。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司機在小區外面等著,相應重要的東西已經放在銀行保險柜,連宜城那邊的房子都買好了。
夜色遮掩,我和媽媽換了衣裳,連夜離開。
出大門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貓叫。
一轉頭,趙陽抱著大圣躲在花壇后,眼底陰翳,大圣在他手上不住地叫喚。
「媽媽……」我著急了。
怎麼就忘了我的貓呢。
吳叔劈手從他手里奪回貓,塞進我懷里:「快走吧小姐。」
車發動了,透過窗外,我看到趙陽依舊直直地站在花壇后面,身體肥胖,白色體恤穿在他身上像一條碩大的蛆蟲。
我再也不會回到這里。
8
七月,正是看海的好季節,我們到這里已經一周了。
海邊有許多居民,住在我們旁邊的是一個年輕的畫家,他在這里的民宿暫留采風。
我和媽媽搬過來的時候,那青年正倚著欄桿作畫,看見媽媽眼睛就亮了。
隔天傍晚就叩響了我們的門,我拉開,他在門外拘謹地笑,并遞進來一幅畫:
「小妹妹,這幅畫送給你好不好,你姐姐長得真好看。」
畫上的媽媽一身輕紗長裙,長發飄逸,眉眼精致,確實好看。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系,膚淺的男人。
我抵在門外,氣勢洶洶:「那是我媽媽!」
「啊,是你媽媽呀。」他眼中不可掩飾地失落,說了幾句抱歉就匆忙走了。
媽媽正在健身,聽到動靜問我:「怎麼了星星?」
我順手把畫丟到桌上:「一個貪圖你美色的男人。」
那青年名叫江臨,在這里已經兩個月了,民宿主人說,他每年都會在這待三個月,再有一個月就要走了。
托媽媽的朋友驅車把貓咪送到這里來,我出門去取的時候,江臨正在外面,見了我便湊上來:「小妹妹,好漂亮的貓呀!」
我白他一眼:「不會夸就別硬夸。」
「嘿嘿嘿。」他撓撓頭,臉上帶了幾分薄紅,「那個,冒昧問一下,你媽媽還在婚姻存續期嗎?」
「……」
還不死心?!
媽媽不過三十出頭,她有追尋幸福的權利,但她不能從一個坑掉進另一個坑。
我想了想:「我媽媽確實離婚了,不過她目前沒有再婚的想法,如果你不是誠心,就別來打擾,否則……」
我捏著大圣的爪子,齜牙微笑:「我撓死你!」
「不敢不敢。」那青年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實在唐突了,代我向你媽媽道歉。」
不過自那天后,他顯見地殷勤了許多。
媽媽忙著布置新家,有次電燈壞了險些砸到腦袋,還是他路過的時候看到去修好的。
但媽媽又不是傻子,愣頭青情竇初開,熱忱關切,欲語還休,一切都含在眼里。
受人幫助,媽媽也不好意思,打發我送了兩盒鮮果給他,自此他來得更勤了。
眼珠子時不時看向媽媽,被我發現,欲蓋彌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偷看。
見了鬼了!
「你不是來采風的嗎?怎麼在這里浪費時間?」媽媽問道。
「不,沒有浪費時間。」他面上羞赦,又正色道,「實在是,美景在前,已無心作畫了。
」
呦呵!
還會說情話呢,了不起。
媽媽倒是笑了:「這麼說,是我耽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