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個懶腰,一整日的疲憊頓時溢滿全身。
也不知道周韞玉是怎麼來的。
我坐了半日的馬車就已經全身酸疼了,他快馬加鞭從京城到青州只用了數日。
一路又累又乏地回來,我卻要跟他退婚。
我這邊剛幽幽嘆了口氣,一只大手忽然從暗處伸出,攬住我的腰將我拖到了假山后面。
「唔……」
我猝不及防,被嚇得一身冷汗。
剛要尖叫出聲,就被捂住了嘴。
叮當。
掙扎中,頭頂的玉簪突然滑落,掉在地上碎成幾段。
本就匆忙挽了個發髻,一路顛簸的松松散散。
這會兒玉簪掉落,滿頭青絲盡數散開。
鼻尖卻縈繞著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氣。
我說月芽怎麼不喊人。
不是腿長走了嗎,還在這等我干什麼?
我轉過頭,氣得眼淚汪汪。
「大半夜的,周大人在這干什麼?」
身后的人松開鉗住了我的鐵臂。
月光透進來,照在他那雙冷玉般的眸子里。
「路過。」
他輕輕地摩挲了下我的長發。
面色如常,平靜無波。
又不知從哪兒拿出個竹簪子,手指靈活輕柔,三兩下就替我把頭發挽起來了。
就知道你心里還有我。
我心中一暖。
面上卻不顯,鼓著腮幫子故意道。
「你不是說不熟嗎?這又是何意?」
周韞玉低著頭,與我靠的很近。
「明天不許去。」
他整理了下我額前的碎發,答非所問。
「嗯?去哪兒?你說劉家傘鋪?」
「談生意,自然要去看貨嘍。」
我屏住呼吸,盯著他好看的面容悄悄咽口水。
周韞玉不說話了,一雙眼睛靜靜看著我,瞳仁極亮。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總覺得有幾絲落寞黯淡從他的眸底掠過。
我心里一緊,趕緊哄人。
「我……都想起來了。」
我微仰著頭,咬唇盯著他的反應。
「嗯。」
周韞玉一邊替我把束發的簪子又正了正,一邊輕聲回應。
被這一個字打的猝不及防。
我身形一趔趄。
「嗯就完了?」
我瞧著他冷峻緊繃的下頜,不死心地追問。
「不然呢?」
周韞玉收回手,俊眉一挑,眼底卻是波瀾不驚。
哼!
氣得我一跺腳轉身就走。
又不是故意忘記他的,虧我還心驚膽戰了好一陣子,以為自己小命不保了呢。
如今都厚著臉皮追到別人家里了,結果人家壓根就不領情。
我渾身煩躁,在房間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片刻后,月芽來報,說是劉公子已經差人過來了。
筵席上,盛裝打扮的劉小姐羞答答地盯著周韞玉。
美目流轉,無盡嬌羞。
我刻意不看他,心情郁悶,埋頭使勁吃。
吃著吃著,還是沒忍住,悄悄抬頭瞥了一眼周韞玉。
卻看他倒是逍遙自在,酒一杯接著一杯。
真是氣死我了。
月上梢頭,筵席散去。
我回到房間,卻遲遲睡不著。
被周韞玉氣的,還有吃飽了撐的。
我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嘆氣。
男人真難哄。
怎麼才能讓他消氣。
正苦苦思索著,房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我嚇得立馬擁著被子坐起來,透過朦朧的帷帳往外看。
一個黑影立在房內。
劉府進賊了?!
9
我壓下即將沖破喉嚨的尖叫。
要是現在出聲,這小賊惱怒將我殺了再逃怎麼辦。
我哆哆嗦嗦從枕下拿出周韞玉給我的竹簪。
青色的竹簪,一頭圓滑柔潤,一頭尖銳細長。
我將竹簪尖銳的一端對著外面,準備等那小賊一靠近就刺過去。
最起碼我先傷了他,再往外跑向人呼救。
我正想著,不料那黑影還沒靠近,卻先說話了。
「阿寧。」
無比熟悉的聲音。
又是周韞玉。
一晚上嚇我兩次!
我坐起身撩開一側簾子,氣得頭腦發昏。
「你不是君子嗎,怎麼半夜翻姑娘家的窗戶!」
周韞玉不語,竟直接走過來,將我環在了懷里。
酒氣夾雜著清冽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
我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胸口傳來的搗鼓般的心跳聲。
「圣旨一下,我便立刻從京城趕回,一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見到了你,可你卻喚我周公子周大人,對我冷淡又疏離,居然還說要退親。」
「后來我知道了你失憶的事,你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我。」
「我安慰自己你肯定還會喜歡上我。」
「誰知我越找你你越躲我,視我如洪水猛獸,還去青樓。」
「明明是來找我的,卻還答應其他男子一起去傘鋪談生意。」
「江微寧,你是有多沒心沒肺。」
「我等了你很久,你怎麼不來哄哄我?」
周韞玉捧起我的臉,借著昏暗的燭光,我看到他滿臉苦澀。
他越說越委屈,長長的鴉睫輕顫。
我嗷嗚一口,咬上他脖頸處那顆小痣。
他悶哼一聲,身子瞬時僵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還擔驚受怕好多天呢,生怕自己小命不保,厚著臉皮來找你,你還裝不認識我……」
說著說著,我鼻頭一酸,眼淚涌了出來。
周韞玉見我哭了,也不委屈了,手忙腳亂地給我擦拭著臉頰。
「我不該計較這些,都是我的不對。」
「阿寧,別哭了,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如視珍寶。
青年溫潤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愛意。
我心跳如鼓。
他柔軟濕潤的唇印在眉心,落在鼻尖,正繼續向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