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有幾個黨員先站了出來,還有幾個年輕人,加上居委會的人,總算把隊伍拉了起來。至于小區里其他幸存者,我們不允許私自行動,否則,只要有一個人被咬,那結果就是全軍覆沒。還有末世期間的注意事項、物資的統一分配、現有物資的統計,這些事情,我們都通過樓長連夜傳達到了每棟樓的住戶。
那天晚上,我一身疲憊地回到家,沒想到胡老師還沒睡,她站在窗戶邊,疑惑地問我:「你是誰?你怎麼進我家的?」
我對此早就習慣了,抖了抖手里的鑰匙串:「我是路淮州啊。」
「淮州……好像是我愛人,但我怎麼不認識你?」
「你有阿爾茨海默癥,好多人都不認得了。」
胡老師聽完,愣住了,站那里發起了呆。她其實是知道自己得病了的,但就是想不起來過去的事兒,把所有人的樣子都忘掉了,其中也包括我。
「為什麼燈不亮了?」
我嘆了口氣:「停電了,老糊涂,你看窗戶外面,對面小區燒起來了,路上的車堵住了,外面全都是喪尸,末世已經來了。」
胡老師轉過頭問我:「那我們要死了嗎?」
「只要我活著,你就死不了。」其實,這已經是我第六次進入循環了。
4
由于太累,這一覺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樓下那座小山一樣的物資,竟然已經被搬運一空,我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散落一地的紙箱,有一個女樓長眼淚唰的一下就留下來了,還有一個年輕人是急性子,當場就對著幾棟樓罵娘,嚇得其他人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我高估了鄰居之間的感情,同時也低估了人性的自私。
昨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違背了我們制定的規則,把這些物資全都搬到自己家里去了。
「老路,怎麼辦?」樓長們全都無助地看向我。
「重頭再來。」
我打開了小區的鐵門,一個人走向了喪尸,開始第七次循環。
這一次,我不再相信其他人,組織好樓長隊伍之后,我們晚上摸黑把這些物資全都搬運進了我住的那個單元樓里。401、402、501、502,這四間房都是出租給年輕人的,他們上班沒有回來,大概率也回不來了。
這四間裝的都是那種簡陋的木板門,我們趁著小區外響起的各種雜音,同時破門而入,把這里當作了我們的物資儲備基地,安排樓長來值班守夜。
而且,我還制定了新的規則,如果想要獲得這些物資,必須要貢獻出多余的東西來。我們最終的目標,是希望不拋棄任何一個人,一起堅持下去。
可我終究是太過于理想化了,我期望鄰居都能像我當年的戰友一樣團結互助,但現實是,總有人優先考慮自己。
陸續有樓長過來匯報,1號樓201的屋子被人破門搜刮了,4號樓因為爭搶物資產生了斗毆事件,5號樓昨晚有一戶人家偷偷開車沖出去了,鐵門壞了,整個小區都不安全了……
我前前后后循環了幾十次,大部分情況都是只堅持了兩周,最長的一次是一個月,最后功虧一簣。其中,沒有哪一次是物資先消耗完的。
于是,我決定,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計劃,只救胡老師一個人。
爺不陪你們玩了。
5
11月7日,我來到一家房車公司,當場租下了一輛豪華的房車。
因為我退役之后開過出租車,證件齊全,駕齡也很長,簡單培訓如何使用之后,非常順利地簽了合同。
我去超市里采購了各種物資,米面糧油、醬醋鹽茶,以及鍋碗瓢盆這類生活用品,還有一堆露營用的,帳篷、睡袋、沖鋒衣、卡式爐、折疊桌椅、戶外電源、防潮墊、鎂棒,同時,還準備了好幾套漁具、五金工具……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循環,對于末世下的物資選擇,我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我把房車塞了個滿滿當當,里面大部分還是食品,唯獨沒有水。因為,我的目的地就是一個野生的水庫。
這個水庫是我前些年跟別人一起釣魚的時候發現的,離市區100多公里,下高速之后,還要走縣道,水庫周圍基本荒無人煙,最安全不過了。
胡老師聽我說要去露營,特別開心,但她很不滿意,我往車里塞了太多東西:「你怎麼把棉被都帶上了?還有這麼多米?」
「山里很冷的,我們這次多待幾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正式出發。
開車的路上,我忍不住又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他在另外一個城市,可能是在公司,語氣很急躁:「爸,什麼事兒?」
「我帶你媽出去玩了,跟你說一聲。」
「你又折騰干什麼,不是跟你說了別帶媽出門嗎?」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你別管了……這幾天疫情嚴重了,你要不請一天假,回家去囤點東西——」
「知道了,不說了,我去開會了啊。」那頭掛斷了電話。
6
胡老師剛檢查出阿爾茨海默癥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都難以相信。
她做了那麼多年老師,能說會道,走路帶風,不知道比我聰明多少倍,那麼頑強的一個人,怎麼會變得癡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