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除了那把大刀,還有各種錘子、扳手之類的工具。
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坐在床邊,低聲啜泣,無論我怎麼安慰,她都接受不了父母已經變成喪尸的結果。
老路告訴我,小姑娘叫小潔,今年 6 歲了,她父母當年都是我教過的學生。
聽到這,一股巨大的悲傷感席卷而來,但更讓我悲哀的是,我已經記不起當年任何一個學生的名字和模樣了。
「胡老師,你下樓干什麼?」老路問我。
「我把陽臺上的菜都摘了,想叫你上去吃飯。」
「你不要命跑下來,就為了這個?」路師傅看上去有點生氣。
我心虛地點點頭,又看了看小潔,或許,如果我今天膽怯沒有下來,現在小潔也變成喪尸了。
老路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在這個亂世,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11
我們在車棚里躲了一夜。
第二天,在陽光最強烈的時候,老路先一個人出去探明了路,然后雙手握著大刀走在前面,帶著我們安全地返回了家里。
氣溫低倒是也有個好處,昨天摘的菜還新鮮著,我開了幾罐午餐肉,切了幾根臘腸,找來麻辣味的火鍋底料,又拿出三盒干拌飯,加了熱水泡著。
這是喪尸爆發以來,我準備的最豐盛的一餐了。
老路坐在餐桌前,笑瞇瞇地看著我忙來忙去,對這些物資,他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一樣。
小潔則相反,她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直流口水,哭了一夜之后,饑餓的本能讓她暫時忘掉了悲傷。
在末世前,這樣一頓飯平平無奇,但放到現在,就可以用奢華來形容。
我們三個都吃得滿頭大汗,鍋底的香味,在門窗緊閉的屋子里越來越濃。
小潔又哭了,哭得比昨天還要傷心,老路安慰了她很久。
我對老路說:「要不,你就住這里吧?」
老路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我在車棚住習慣了。」
這個老頭的脾氣非常倔,無論我怎麼勸說,硬是堅持不留下來,太陽下山前就回去了。
但他也給了我一個承諾,每隔一兩天,只要外面安全,他都會上來陪小潔聊聊天。
12
喪尸爆發第 80 天,軍隊的直升機把傳單和少量救援物資空投到了小區。
小潔在窗臺上撿到一張傳單,上面畫了地圖,除了城西的安全基地,北邊和南邊又多了兩個新基地。
解放軍正在逐步清掃城市外圍的喪尸群,暫時還沒有辦法對市內的小區進行救援,希望市民能夠再堅持下去,相信人民子弟兵。
傳單上還寫了很多注意事項,包括喪尸的活性正在減弱,白天陽光最強烈的時候,也是危險系數相對最小的時候,同時,不能發出太大的響聲……
這些內容,其實我的筆記本上都有記錄。一方面,這些傳單能驗證筆記本上那些內容是正確的,可是另一方面,還剩 20 天,我的紙條就用完了。
20 天后,是死亡還是新生?
「奶奶,爺爺怎麼又走了?」小潔問我。
我摸著她的頭笑了笑:「他不是爺爺,是路師傅,樓下收破爛的,你見過他嗎?」
小潔點頭:「他還說你壞話呢。」
「說啥了?」
「他說,奶奶老糊涂了。」
我哈哈一笑,沒想到老路那麼嚴肅的人,背后居然還說人壞話。
短短十來天,小潔已經從失去家人的痛苦中走了出來,這殘酷的末世,哪怕是懵懂無知的小孩,或者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都要被迫學會自救。
13
喪尸爆發第 85 天,農歷臘月二十九,除夕夜。
我家的墻上掛著一本老黃歷,就是那種過一天撕一頁的,每一天都寫著當天的宜忌事宜。幸虧有了這東西,否則連過年我們都不知道了。
看到今天的黃歷上寫著「宜:解除、沐浴,忌:諸事不宜」,不由苦笑了一聲。自從末世以來,哪天不是諸事不宜,哪里還有什麼黃道吉日?
不過,就算為了小潔,這除夕我們也得過。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自己動手包一頓餃子。
家里的新鮮肉早就吃完了,老路冒著風險又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他從哪里搜集來一條臘肉。有了肉,剩下的就好辦了,我們又拆了方便面和干拌飯的脫水蔬菜包,總算湊齊了餃子餡。
我拆開一袋面粉,我們三個一起和面、搟面皮、包餃子,好像這就是一頓普通的年夜飯一樣。
「收音機前的各位朋友們,大家過年好!今年,人類面臨著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中國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知道,就在這一刻,還有很多人被困在家里,很多人失去了至親……」
這是小潔從她書包里拿出來的收音機,我們一邊吃臘肉餃子,一邊聽幸存者基地舉辦的春晚。
播音員的聲音哽咽之后,現場響起了《我的祖國》。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誰都沒有想到,在這末世里,唱紅歌竟成為了新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