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則和葉若水里應外合,在冊封大典上造反。
這一世,他不僅要殺我和阿弟,還要殺那些曾經將他拉下神臺的世家。
他的野心太大了。
正好,我和他的野心有一部分重合,那就請他代勞,幫我做成我想做的事,背下惡名。
我再站出來收拾殘局,將他包圓。
等收到城里的信號:阿弟逃出來了。
我立刻命人攻了進去。
已經殺得疲憊的葉家軍根本就無力阻攔,很快,我的人便殺到了禁宮之中。
葉微瀾端坐在寶座之上,他單刀拄地,鮮血一滴滴從他的刀上滑落。
他潔白如玉的臉頰上有了一道猙獰的傷口,一向光鮮亮麗的人,散著頭發,渾身狼狽,卻依舊有一種殘酷冷血的美。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眸看我。
那一眼,眸中迸射出噬人的寒意。
他冷聲道:「我小瞧了你。」
17
我笑了。
我想起上一世,他假借在宮中為我辦生辰宴,邀請我和阿弟在小竹林中賞月。
他難得對我和顏悅色,更難得會記得我的生辰。
我精心打扮,迫不及待地赴約。
結果等來的是他的兵。
他說:「殺死這賤婦者賞五千金,殺死廢帝者賞萬金。」
那些兵如餓虎撲羊,毫不手軟。
每人為了能分得一份賞金,迫不及待地砍人。
哪怕我和阿弟已經死得透透的,那些人還是不停地砍。
這一世,我要親手為他送上一份大禮。
我從香奴手中接過一根雕翎,彎弓搭箭,射了出去。
我身后無數支長箭也飛奔而至——
寶座上的葉微瀾睜圓了眼睛,臉上終于有了懼意。
他失聲道:「劉解憂,你不是愛我——」
他身上爆開無數血花,瞬間面目全非。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指卻不自禁地捂住香奴的眼睛。
香奴趁機鉆進我的懷里,又扭又嬌:
「哎呀,殿下,奴好怕怕呀!」
我:……
這從哪里學的疊字話?
本宮的心都承受不住了。
阿弟回來了。
他好不容易到了城外的傲香樓,卻聽聞我帶人殺入宮中,他又迫不及待地歸來。
如今,看我安然無恙,忽地將我一把抱進懷里:
「阿姐,你沒事就好,你嚇死我了。約好一起在城外等,你為什麼突然跑進來?」
他溫熱的淚砸在我的脖頸里,我心里被濃郁的情誼充斥著,根本舍不得推開他。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
「對不住,讓你擔心了,可我想親手殺了葉微瀾。」
太痛了。
刀斧加身的感覺痛徹心扉。
只有親手殺了葉微瀾,我才能解開心頭之恨。
他眸色復雜地盯著我。
「阿姐,我總覺得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那你怕我嗎?」
「不怕,只要你是阿姐,你去地獄,我都陪著你。」
我一時無言。
上一輩子,他的確陪著我去了地獄。
不過,這一輩子,我們不能如此了。
「我們不去地獄,我們是要上天庭的,你要做一個好皇帝,以后才能帶著我上天庭,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
他鄭重點頭。
香奴在一旁淚流滿面,忽地加了一句:「也帶上奴。」
皇弟面色一寒,盯一眼香奴:「想得美,到天上,朕要給阿姐重新找個神仙做夫君。」
香奴面色驟變,撲進我的懷里,將皇弟的眼淚全部蹭沒了。
「殿下,不要嘛!奴伺候得那麼好,不信奴證明給殿下看。」
我:「……」
這種事情咱們回去悄悄地說。
皇弟額上青筋亂跳。
我卻哈哈大笑:
「傻子,阿弟承認了你是他的姐夫,還不快謝恩?」
香奴大驚,歡歡喜喜地謝了恩。
皇弟懶得理他,只是轉過身去,卻悄悄地笑了。
我也笑了。
天上終究是虛無縹緲的事情,人還是活在當下,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不多時,宮女太監押了一個人進來,說這個人意圖縱火燒宮,被他們抓住,扭送過來。
那人赫然是葉若水。
葉若水怒道:「本宮平日對你們那麼好,還許諾到時放你們出宮,你們竟然恩將仇報?」
她罵完,依舊清清冷冷地站著。
她與葉微瀾何其相像,渾身上下都仿佛長著傲骨。
「陛下,你真要殺我嗎?」
她眸光清淺,含著情誼,看向皇弟。
我心驟緊。
我當初經歷了生死,才看透葉微瀾。
我能感受得到,阿弟對葉若水是不同的。
他與葉若水雖有演戲的成分,但有些感情一旦付出了,就會入戲。
皇弟一瞬間恍惚,眸色很是復雜。
葉若水繼續道:「葉家已經完了,陛下的仇也報了,我身在葉家,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還請陛下海涵。陛下曾說愿與我生同衾死同穴,我自知不配,只請陛下放我一馬,讓我出宮自謀生路。」
她俯下身子,姿態低微。
她很聰明,不吵不鬧,陳述著舊情。
仿佛剛才想縱火燒宮的人不是她。
這一招以退為進,很妙。
皇弟眼眸微深,他一言不發,抬了抬手。
葉若水大喜過望,滿面不敢置信。
她盈盈垂淚,拜謝過皇弟,撩起裙擺,灑落離去。
只是她剛跨過門檻,「噗」的一箭洞穿了她的心。
她回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弟。
皇弟滿面狠厲,冷聲道:「朕不是阿姐,她會中美男計,朕可不會。
「早在你攛掇朕搶阿姐鳳印的時候,朕就想殺了你,忍你到現在,只想等葉家發動。
「你以為闔宮上下為何接受你的小恩小惠?是朕下旨的,不然,你以為你的消息能傳遞出去?
「你還真以為他們沒見過世面,隨便一點兒恩情就能打動,癡心妄想的蠢貨。」
葉若水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噗通」砸在地上。
看起來就疼。
我也很心痛。
我的阿弟,他竟然罵我——
我心情復雜,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驀地,一股煩躁之意涌上喉頭,我一陣干嘔。
阿弟變了臉色。
「阿姐,你怎麼了?」
香奴扶住我,口中念叨了幾個日子,忽地眉開眼笑:
「殿下,您懷了嗎」
宮中一陣亂紛紛,無數御醫進了宮。
把脈之后,我真的懷孕了。
我被阿弟安排在宮中住下。
十個月后,我平安誕下一女,阿弟歡歡喜喜地封她為護國永樂公主,封我為鎮國長公主,又不情不愿地封香奴為永靖王。
三年后,大晉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世家毒瘤被清除,無數平頭百姓也可入朝為官。
我的阿弟,他真的成了一個明君,他勵精圖治,不畏艱險,開拓了一個嶄新的大晉王朝。
他還是敬我信我,一如從前。
而我也漸漸學著放手,以退出作為回報。
時光荏苒,我們都變得更好。
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香奴,他還是那個以容顏嫵媚自傲的美男子。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自己長了胡子。
他驚恐地拔掉胡子,凄凄惶惶,生怕我去愛別的美少年。
傻瓜!
星河流轉,人間匆忙。
人人都說我劉解憂風流放浪,卻不知,我一生也只愛過這一個人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