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個,我又氣。
伸手去拎桌上的茶壺,這才發現里面的茶水早就涼透了。
正要把壺放回原處,竟然發現,原處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水壺,壺口處還冒著熱氣。
我忙伸腦袋往窗外看。
一個聲音在頭頂吼:「回去,關窗睡覺,不怕冷呀你。」
「哦。」
我把窗戶關上。
打開房門。
走到院中,看到房頂上站著的葉桓。
清月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銀輝,長身玉立,山風掀起衣袂,竟然有書中謫仙的樣子。
可能,他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吧。
一個神仙的世界。
27
我們在山中住的這段日子。
我吃吃喝喝,看看風景。
偶爾動起心思,想再跟山匪妹妹商量納她為妾的事。
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郡主,您饒了我吧,我再不敢去碰葉將軍了。」
我跟她解釋都沒用。
反正她現在看到葉桓就跑。
半個月后,我收到父王的來信。
說我大哥已經在大覺寺剃度,葉桓也交了兵權。
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突然患病,已經多天不理朝政。
父王問我何時回京。
我去找葉桓。
他告訴我:「皇帝雖然病了,但沒死,還有皇貴妃的那個兒子,也躍躍欲試,要往太子位上躥,現在京中情況不明,還是不回去的好。」
我倒也沒有那麼想回,只是擔心京城爹娘。
葉桓告訴我:「他們應該沒事,我都幫他們找了好去處。」
后面的話,他是貼著我耳朵說的。
「你大哥是書中主角,不管經歷什麼,該是他的就是他的,我們耐心等他成事再回。」
28
山中一住半年多。
次年夏,京中傳出急促的銅鐘聲。
那天葉桓出去很久未歸。
我在山里擔心得不行,身邊也沒可用之人,想去打探消息都不能。
至晚間,實在焦急難安,我換了一身男裝,拿了葉桓留給我的匕首,往山下走去。
剛出山門沒多久,一聲尖嘯劃破空氣,直沖我來。
太快了,我躲閃不及。
眼看利箭要扎到我身上,千鈞一發之際,我的身體突然被人抱住,人也瞬間滾倒在地。
一連滾了好幾圈,落在山道旁的草叢里。
我身邊,是熟悉的呼吸,和熟悉的氣味。
「葉桓?」
背后傳來輕輕的「嗯哼」。
我扒著他的手臂要起來,卻被他抱得更緊。
聲音也壓得很低:「別動。」
外面已經傳來馬蹄聲。
等那一陣馬蹄聲過了,葉桓才牽住我,輕輕從草叢里退開,目光卻始終盯住山道。
估摸著對方人來得差不多,他撮嘴吹了一聲哨子。
頓時,山間箭矢齊飛。
山道上慘叫連連。
這一場,一直打到天色蒙蒙亮。
身邊的草葉子上,都粘著猩紅的血珠,空氣里全是血腥味。
我被葉桓緊緊護在懷里。
他還把我的眼睛擋住:「別看了,嚇著你。」
我想說,我不害怕,但身體抖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自古奪嫡都有血腥。
但我出生在端王府,對父皇和大哥是非常了解的,他們真的沒有那個心。
然而最后,還是被逼如此。
外面的將士,開始打掃戰場時,我抬頭問葉桓:「你會一直做將軍嗎?」
他應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也沒答話,只是疑惑地看著我。
我垂下眼皮:「我很害怕。」
29
將軍府的馬車,是這天中午到達山下的。
老將軍和婆婆,帶著我的丫鬟,一同從車里下來,忙著攙扶我。
我拉住葉桓的手。
他笑著說:「沒事了,你先回去,把我這里清理完就回家。」
「回家」兩個字讓我心里暖乎乎的。
轉身之際,我突然發現他穿在外面的玄色鎧甲,顏色不太對勁。
我大步走回去。
伸手要去碰他胳膊時,葉桓卻一下子躲開了。
「別摸,臟的,別人的血,不是我的。」
「給我看看。」
他不給,叫著我的丫鬟:「快扶你家郡主上車,山里蟲子多得很,一會兒盯她一臉包。」
春香夏夢被我甩開,我拽住葉桓的手臂不放。
老將軍和婆婆也看出不對勁來。
「受傷了?」
「小傷,就劃一下而已,沒事,你們帶蕭瀾先回去,等我到家,傷口都長嚴實了。」
沒人信他。
我們幾個按住把他的鎧甲卸下。
左肩處,一大塊血早就與里面的衣服糊成一塊。
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木箭頭,也被鎧甲磨出亮邊。
葉桓還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沒事。」
我的眼眶已經發熱,鼻子酸得不行:「這分明是你為了護我。」
他笑。
朝我鼻尖上輕輕捏了一下:「你是我媳婦,我還不得好好護著你呀,真讓你為我去死不成。」
那、可能也不會。
我讓醫官幫他包傷口。
葉桓就仗著受傷,悄悄跟我講條件:「以后能不能不納妾,我真應付不了那些女人。」
「不用你應付的,你只要跟她們同房,后面的事交給我。」
「蕭瀾,我、我這傷白受了呀!」
30
京中情勢大變。
原陛下駕崩,皇位旁移。
金殿上的人換成了我的親大哥。
聽葉桓說,他剃掉的頭發都沒長好,現在我們看到的,是葉桓親手給他做的假頭發。
將軍府的兵權重新交出去。
老將軍只領了個虛職,每年領著朝廷的俸祿,能過日子就成。
葉桓也推掉所有職權,向新陛下申請帶我離京,過田園生活。
我的父母非常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