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活著,好好活著。
要是從孤兒院出來后吃了頓火鍋就好了,麻麻辣辣,牛肉卷、黃喉、羊羔肉、炸糍粑……
我閉上了眼,等再醒來,卻看見江慕丞雙眼通紅地站在我床邊,眼神執拗,「林傾,你沒病,對嗎?」
我看著他壓抑的目光,只覺得好笑,「癌癥晚期,要死了。」
8.
「艸!艸!你他媽為什麼不告訴我!艸!」
江慕丞瘋了,他那被娛樂圈逼出來的「矜貴」「冷淡」,全都被他砸了個粉碎,花瓶、碗碟、電視,包括熱水壺。
他就像個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瘋狂地宣泄所有的情緒。
后悔,內疚,還是愛?
我就那樣靜靜看著他,心中毫無波瀾,「好吵。」
聲音很小,他卻像被猛地按了暫停鍵,然后,遲緩而痛苦地跪在地上,抱住腦袋自言自語:「我都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對不起,對不起,傾傾,我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像只狗一樣趴在地上,眼淚不停在掉,狼狽又絕望,讓我想到自己當初知道他出軌時的模樣。
原來,那麼丑。
「快快,拉他出去!」
保安見他停下,終于一擁而入地進來拉他。
可江慕丞只是不停在喊:「傾傾,對不起,對不起……」
我懶得看他,任護士給我換病房,甚至想到流星花園里那句——「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嗎?」
真好笑。
自己到現在還能想梗,看來,也不是那麼糟。
不過,他到底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我打開手機,再次搜了他的名字。
不得不說,前夫是名人還挺有用,詞條立刻出現——「江慕丞前妻現狀」。
點進去,發現是我的照片。
應該是之前化療的時候在醫院大廳,不知被誰拍了,然后發到網上了。
照片上的我,皮膚慘白又消瘦,眼睛安靜地閉著。
熱評第一條就是:賤女人得癌癥了,哈哈哈。
ID:我愛丞丞一萬年。
…………
真是,夠了。
我狠狠把手機摔在地上。
本來就不想被這些情緒影響,可還是如影隨形。
真煩啊。
9.
第二天醒來,又看見江慕丞。
他坐在我旁邊,閉著眼睛,眼下一片青黑。
這是做什麼?
他似是察覺到我的視線,睜眼見我醒來,眼神一亮,「傾傾,你醒了!餓嗎?我給你煲了些雞湯,把油都用吸油紙過濾掉了,醫生說你可以吃些流食,我給你盛些行嗎?」
他說著,起身動作。
好煩。
我剛醒來,視線模糊,看著他的身影都帶著重影,直接按了護士鈴。
「讓他,出去,我不認識他。」
江慕丞眼神痛苦,卻還是蹲在我床邊卑微道:「傾傾,求你了,我就陪陪你行嗎?我不說話……」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冷漠地看著他,「還是你覺得,剪輯錄音分量不夠,發我化療照片分量不夠,想親自來弄死我?」
「不是,不是……求你,別說了。」
江慕丞深深低下頭,嗓音嘶啞,只痛苦地捂住臉。
我嗤笑聲,「捅刀子的時候那麼果斷,現在裝什麼?滾吧。」
「讓他出去。」我看著護士,重復道。
護士臉上有些難堪,沖江慕丞道:「江先生,你這樣,真的很不利于病人休養,她已經很虛弱了。」
「江先生?」
「好,我出去。」
江慕丞深吸口氣,將眼睛在袖子上擦了擦,才抬頭笑著看我道:「傾傾說什麼我都聽。」
…………
這句話猛地將我拉入曾經。
每回,他惹我生氣,就會抱著我,聲音放低,語氣溫柔地說這句話,惹得我繳械投降。
可現在這有意義嗎?
我沒說話,看著他起身準備出去。
「等等!」
我叫道。
他轉頭,驚喜看著我。
我冷淡道:「把你湯拿走,惡心。」
那一刻,仿佛群星都在他眼中失去了光芒。
他躊躇了下,低頭將湯抱了出去。
我收回視線。
遲來的深情,確實比草還賤呢。
不對,侮辱草了。
10.
其實,我早就察覺我們是兩種人了。
上學時,我們都在拼命學習,因為現實逼著我們不得不努力,獎學金那幾百塊,都夠我們加幾個月的餐了。
可隨著工作,我們都變了。
我隨遇而安,畢業就進了大廠,工資不錯,雖然也很忙,但有吃有住就心滿意足了。
而江慕丞,渴望成功。
但在那個圈子,他沒有背景,不愿潛規則,只能各個劇組跑龍套,有時候忙得半年見不著。
可即使如此,也沒有影響我們的感情,我也果斷地答應了他的求婚。
因為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我也一樣。
直到大前年,他角色被搶。
當時,他終于演了個露臉的角色。
因為其中一場戲需要演員穿著被「劈開」的鎧甲,半個身子趴在快結冰的水流,一動不動。
那個導演也很有資本,不準演員用替身,又對顏值要求很高。
他接了,幾秒的場景,拍了半個小時。
等下戲后,嘴唇都發紫了。
但他很開心,電話告訴我,那個導演說下部戲會讓他做男二,大制作,說不定能一下子出頭。
結果,沒用他。
因為新男二背后的金主比那導演還厲害。
這本是娛樂圈司空見慣的情況。
但那次后,江寒就更名為「江慕丞」,一切聽從公司的安排,要炒 CP 就炒 CP,要去飯局就去飯局……
曾經說著想成為影帝的江寒不見了,徹底向流量轉型。
同時,那份陪伴也隨著他越來越火而消失。
我不是沒有發現他被那名利場迷了眼,只是總想著,那個好看的小男孩,那個在孤兒院一直照顧我、在學校一直保護我、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男人,再怎麼改變,也還是我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