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聽我的志愿出了省,成天赤著腳坐在家門口,逢人經過就開始哭。
說家里養了個白眼狼,考上大學家里人也不要了。
她是舍不得我嗎?
不,她就是怕我跑遠了,以后工作也遠了,嫁得遠了,沒人給她養老了。
自我工作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嘮叨著我必須給她養老。
我每個月必須給她所謂的「吃住費」,因為我住家里吃家里,一個月一千二。
還要給她錢報答她的養育之恩,一個月一千。
加起來兩千二。
等我爸交完了電費,她嚷嚷著這個月電費怎麼這麼多,讓我以后記得隨手關燈,不準開空調。
等到送煤氣的過來了,她又說我先墊著錢,晚些時候她給我現錢。
等到出去的時候,看到什麼都要買,嘴里嚷嚷著不花我的錢,最后付費的只有我。
等到逢年過節,張口閉口就是要給我爸買禮物,他養我這麼大不容易,給我爸買能不給她買嗎?
就連家里的狗多吃一口飯,也嚷嚷著我該多交點生活費。
可笑,這狗是她自己抓回來看家護院的。
我并不為給她錢覺得生氣,他們養我到大學畢業,倒也沒在金錢上苛待過我。
我只是受不了她拐彎抹角要錢的方式——一種趾高氣昂的乞討。
偏偏我不能反抗,她站在道德制高點,輕輕松松就能拿母親的身份壓得我喘不過氣,給我頭頂冠上「白眼狼」三個字。
還有年末的時候,她還要查我的銀行卡余額,罵我花錢大手大腳,一分錢都存不下來。
我工作那個月只上了三星期班,工資到手兩千九,她拿走兩千七買了個麻將機放家里。
我舍不得買護膚品和衣服,手機用到藍屏了才換。
出來工作兩年,恰逢本命年,換了個紅色手機,三千塊。
她說:「買那麼好的干什麼?你又不愛惜東西,被偷了怎麼辦,摔壞了怎麼辦?」
想想挺難過的,我上大學的手機不到八百塊,堅持了四年,它從大三的時候一天至少充三次電。
上課在學習通上簽到能卡五分鐘,平時看班級群消息都卡出來好幾次。
我一直沒敢提出換手機的要求。
還是畢業那年,閨蜜看不過去,剛好她想換手機,原先四千多的手機哪里都好好的,給了我。
我那時候沒有窘迫與羞恥,拿到手機的時候只是在感慨,貴的就是不一樣。
她的手機也兩年多了,充一次電還能用很久,也不卡。
我真的沒想過,我拿自己掙得工資買個三千塊的手機也要被數落。
這樣的日子真的讓人好絕望。
我甚至想到了死。
6
我確實用「死」逼過她。
那還是剛畢業的時候,她做了個手術在家休養。
我駕照還沒到手,所以一畢業沒有立馬找工作,而是在駕校待了兩個半月。
其間家里大小事兒都落在我身上,我爸要上班,我不會看著剛做完手術的母親還得洗衣做飯。
可我討厭她說話的語氣。
她就像個主子使喚自己的奴仆,坐在椅子上用手一指,下巴一抬,我就該怎麼怎麼做。
特別是在有外人的時候,語調更加地高昂,炫耀著自己這個奴仆多麼地聽話。
當然,我心里不舒服,卻也沒多說。
爭吵發生在我找工作期間。
我明確表示不當老師也不考公之后,她黑著臉讓我表哥把我介紹到他工作的工廠里,做十二小時兩班倒的流水線。
我不知道她是對自己的女兒不自信,還是想要逼迫我就范,乖乖去考個教資。
當時我不愿意去,她也沒逼我,轉臉又舔著有錢的親戚給我找了個電影檢票員的工作。
我和她吵了起來。
我的工作,我的人生,為什麼我不能自己做主?
當時我已經和很多公司投了簡歷,雖然給我回應的只有兩三家,但至少也是有希望的不是?
她當時戳著我的額頭,滿臉橫肉都在顫抖:「你自己找?你自己能找什麼樣的?畢業幾個月在家好吃懶做!」
想想真是可笑,我爸讓我先安心把駕照拿下來,這幾個月剛好也能分擔家務照顧她。
在她眼里就成了不務正業好吃懶做。
我生氣,轉而找了不少外地公司投了簡歷,準備出省工作。
她再一次用慣用的伎倆,凌亂的頭發,赤著腳坐在家門口,逢人過來就要哀嚎兩聲。
這一次她還有另一件武器。
那就是自己才做過手術。
時不時就要捂著自己的肚子說疼,說我這個白眼狼不想著老母親,非要去外地工作。
她是裝的,就算是真的疼,在我心里她的信用已經是負了。
就像小時候她給我買了一雙我不喜歡的鞋,每次她翻出來我都明確自己不穿。
她就會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瞪著眼睛噴我滿臉口水:「鞋是你自己要買的,買了你又不穿!浪費錢,你知不知道錢多難掙!」
諸如此類的事實在太多,越想越覺得麻木。
我還清楚地記得,有次她帶我逛街,同行的還有表姐。
她罵罵咧咧讓我挑自己想要的,省得又說她買的我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