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告別的話也好。

「鐘昀……」兩人的背影齊齊停住。

我深呼吸一口氣，問：「陳曦，我能和鐘昀單獨說會兒話嗎？」

陳曦有些訝異，抬頭看了看鐘昀，又看看我。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你們去吧。我去旁邊涼蔭下等著。」

鐘昀皺起眉頭，走近我。他面色有些難看，就連聲調中的溫柔都淡去：「同學，有什麼話一定要避開我女朋友講嗎？」

明明是大太陽天，我手心卻滲出冷汗，壓著顫音問：「鐘昀，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鐘昀見我這副模樣，擰著眉沉默了下，還是放柔了語氣：「我不記得在哪里見過你。看樣子你是因為我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了，實在抱歉，而且我有女朋友了。」

我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啟齒，那些荒誕的回憶，離譜的身份，穿梭時空的情況。

我垂下眼，忍著莫名其妙涌出來的淚，說：「對不起，我認錯了。今天……麻煩你們兩個了。」

鐘昀松了口氣，又有些不忍，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陳曦。

陳曦小步跑過來，先是踢了一腳鐘昀的小腿，又溫柔地替我打抱不平：「鐘昀，怎麼能把人惹哭了，都說了要溫柔點兒嘛。」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紙巾，塞給我，想幫忙擦擦淚又猶豫地收回動作。

陳曦極其認真地安慰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先替鐘昀和你道歉。」

此時此刻，我自慚形穢，只想找個地方藏進去。

握緊這包紙巾，眼淚蒙住雙眼，我看著她問：「你不覺得我……主動找你男朋友單獨談話很過分嗎？」

陳曦瞪大雙眼，搖搖頭。她的笑容溫柔又自信：「不會的。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難過，我相信鐘昀不會做壞事兒，也直覺你不壞的。」

她拍拍我的肩：「開心點呀。」

陳曦帶著鐘昀走開之前，她給我塞了塊兒小餅干，甜甜的，就連紙巾都帶著好聞的淡香。

5

我想算了吧。盡管貪戀鐘昀的溫柔，但也不愿意……讓自己變得那麼卑劣。

像回憶里一樣，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那兩位離異又各自重組家庭的父親和母親，都不約而同地斷了給我的生活費。我再次孤身一人，孤立無援。

日子平淡而盲目地過著。我想了許多快速賺錢、積累本金的辦法，竟然都沒有一個適合我的。只好繼續兼職去快餐店打打工，甚至因為這次考的學校不錯，接到一個幫忙輔導初中學生的工作。

直到一次兼職完，回校路過后面的老破小小區，撞見一件危險的事情。

這年頭不如 22 年安全，鮮少有居民區安裝攝像頭，尤其是一些多租戶的混亂地方。

我隱約聽到有一堆男人湊湊哄哄地笑著。

有男聲狠勁罵了句：「陳曦！你清高什麼呢？給你一發消息，大半夜的你不還是屁顛屁顛地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響起陳曦的聲音，抖著強裝鎮定：「王立，你是故意聯合這伙人騙我過來的，對嗎？如果你們現在放我走，還有機會收手，我也不會報警。」

一道比較年輕的男聲斷斷續續地、懦弱地小聲回話：「陳班長，我……我……對不起，我也被打怕了！只要你……你幫我這一次，我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

另外幾個油膩的男人樂呵了幾聲，像是有了什麼動作。

陳曦抖得像篩一樣的聲音，猛地響起：「救命！你們滾開！」

6

我拼了命地往前跑，竟然還有空余的力氣去思考。

再極端的對立面，都會有相接的一個縫隙，那麼做出完全相反的決定，也只差一念之間。

我放聲大喊：「著火了！誰家著火了！」

陳曦可能家境很好，并不知道陰暗面會滋生什麼惡心的存在，但總有些人能考慮得到。尤其是——我們的國家。

混亂難管的區域，大多數附近就會有公安局，方便快速處理突發事端的地方！

還有一個點，大概也就是我穿越回來的優勢。遇到危險時，大多數人都不愿意多生事端。某種情況下，喊救命反而會沒人敢站出來。如果在居民區附近，就可以大聲喊著火了，需要救火！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人群魚貫而出，齊齊撞見近在眼前的一例社會危險事件，便又更容易激發那隱藏的無私善心。

陳曦得救了。

那四個小混混被警察按倒在地面，一個個不敢抬頭出聲。

陳曦雙腿虛軟著，被一個女警察攙扶出來，發圈更是在逃跑、躲閃途中散掉，幾捋頭發亂騰騰地貼在臉上。

她的表情是在忍淚，先是喊了一聲：「謝謝警察叔叔、姐姐們！」

聽了警察的安慰和解釋，她眼睛一亮，兩行淚卻嘩地落下來，猛地喊住想偷偷離開的我：「葉落！」

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轉過身面對她。

卻猛地被人抱了個滿懷，是悶聲哭著的陳曦。

她的眼淚濕乎乎地落在我肩上，邊哭邊笑著說：「謝謝葉落！能碰見你，能遇到你真好！」

我為難得不知道怎麼動作，最終還是環住拍了拍她的背。

安慰安慰，就當是個陌生人。畢竟我也曾哭到想要一個擁抱過，也不忍心隨意推開一個受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