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滿清晨起了個大早束發化妝,然后乘坐小轎到了敬安王府。
饒是她準備得很充足,可還是出丑了。
那些夫人口中的詩書詞句她聽不懂,畫作音律也一竅不通。
當敬安王妃問起許時滿是擅舞還是擅音律的時候,許時滿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什麼都不會,這些太貴了我沒學過,但是我刺繡很好,薛珩就是我縫帕子供出來的。」
惹得眾夫人一陣譏笑。
許時滿只覺得難堪又委屈,她坐在席位上不知所措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就連丫鬟看她的目光都透露著鄙夷。
所幸她們很快轉移了話題,可是當談論到詩書的時候,敬安王妃又用帕子掩著嘴唇笑:「都說薛丞相寵妻如命,我們都想知道這位薛夫人有怎樣的過人之處,沒想到是干粗活的手藝過人啊。」
許時滿就這樣一次次被她們拖出來鞭尸,到最后她忍無可忍,暗諷敬安王妃是個連縫帕子都不會的草包。
敬安王妃被激怒,反唇相譏,說許時滿粗俗不堪,毫無長處,難登大雅之堂。
許時滿想要反駁卻又覺得自己的確都不會,她只覺得自己難過極了。
04.
落日爍金,散沙一般鋪在了天際,黑壓壓的鳥雀飛過,巷子盡頭是提著糕點走來的薛珩。
薛珩一回府就見許時滿委屈巴巴地倚在門邊,她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
薛珩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許時滿。
「怎麼坐在地上啊,多冷啊,是誰欺負我們家小兔子了?」
許時滿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說,只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05.
薛珩帶著許時滿闖進來的時候,敬安王妃正在打葉子牌。
薛珩冷笑:「我當敬安王妃有什麼過人之處呢,原來閑暇時也不過是打打牌,還不如我家小滿心靈手巧。
「臣聽聞王妃說我家小滿難登大雅之堂,不如王妃與臣探討一下,何為大雅之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紫禁城下,莫非王民,怎麼到了靖王妃這還分出來了高低貴賤了?
「臣最近在為皇上清二皇子黨余孽,若是因此得罪了敬安王妃,那王妃沖著薛某來就可以了,不要為難我家小滿。」
敬王妃聽得一愣一愣的,等她反應過來,薛珩已經把「與二皇子有所勾結」的帽子給她扣上了。
06.
許時滿閑不住,她性子向來不活潑,一直是個悶葫蘆,哪怕現在薛珩已經官至丞相,她依舊每日倚在門邊縫帕子。
這日許時滿將縫好的帕子送去的時候,與路人撞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卷走了她的錢袋。
許時滿大聲呼救,幸得一少年出手相助奪回了錢袋。
許時滿向前道謝,發現少年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只不過臉上臟兮兮的,頭發蓬亂,衣衫襤褸。
她剛想問少年的名字,恰好一輛馬車駛過,差點撞到許時滿,許時滿側身躲了過去,手里的糖葫蘆卻掉了一顆。
那糖球在地上滾了一遭最后停在少年的腳邊,少年蹲下身子撿起糖球吹了吹,然后塞進了嘴里。
許時滿看得心里悶悶的疼,少年卻很是開心,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真好吃,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甜的東西。
」
許時滿蹲下身子擦干凈少年的臉,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一雙眼睛閃著堅毅的光。
她為少年理了理鬢發,而后柔聲問道:「你的父母呢?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在這。」
少年聞言垂下了眸子,滿眼的哀痛。
「咸豐兵變的時候,沒了。」
寥寥幾個字太短,短到許時滿險些沒有聽清,可這幾個字又太重,重到許時滿好似走完了面前少年的前半生。
她只覺得嗓子像注了鉛一樣沉重,悶悶的發不出聲響,她又聽自己道:「你若是愿意,便跟我回家吧。」
07.
景承洲跟許時滿回家的時候,走過一條長長的小巷,巷子口有賣各種雜物的,許時滿給他買了泥人和糖葫蘆。
他捏著糖葫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他心里恐慌得很,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那麼好吃的東西。
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過。
他怯生生地捏著那根糖葫蘆巴巴地遞到了許時滿嘴邊:「姐姐先吃。」
許時滿只覺得好笑,掐了掐景承洲的臉:「怎麼,你喜歡吃別人剩下的啊?」
景承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得很是羞澀:「我已經習慣了。」
一句話讓許時滿的心好似又被錘了一遭,許時滿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放心,以后姐姐不會再讓你吃剩下的了。」
夕陽散漫,將巷子口割裂成了兩半,許時滿牽著景承洲的手走過這條回家的必經之路,快出巷子的時候,景承洲停下了腳步。
站在陰影中的少年只能模糊地看到輪廓,碎光灑在許時滿身上,在少年與她之間劃出一道分明的線,像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鴻溝一邊景承洲向許時滿伸出手:「姐姐,拉我一把。」
08.
景承洲在吃飯的時候,許時滿就在一旁給他布菜,薛珩按著眉心只覺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