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死盯著糖糕,三兩下就把嘴里的咽下去了,霍淵這才放下糖糕,然后她就全夾了。
霍淵嘴角露出笑意,自己也添了一碗粥。
這一幕我如今也記得十分清楚,一方天地,一雙人,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昭國十二年,大旱,太子自請去燃燈寺為百姓祈福求雨。
這事放在往年,是要太子攜太子妃一起的,不過今年就不一定了,畢竟有側妃在,她知禮數,做什麼都周全,太子從來都是帶著她出門。
不過祈福祭祀的衣服卻送到太子妃這里來了,看來皇上也是想讓這個正妃去。
小姐思慮半天,拿著衣服去找霍淵,覺得自己去也不妥,她做事向來魯莽,要出亂子就不好了。
誰知道走到門口,就聽到他與側妃在爭吵,側妃哭哭啼啼地:「殿下,我跟你這麼多年,我沈家助你這麼多年,如今太子妃這位置是別人的,什麼都是她的了。」
霍淵聲音十分沉著:「這是父皇的意思!」
沈蘭姝帶著哭腔問他:「殿下曾經說她只是個擺設,就算當了太子妃也不會讓她凌駕于我之上,如今看來,殿下莫不是喜歡她,不然,我派去教她規矩的人,怎麼都被遣了回來?」
霍淵皺了皺眉頭,把沈蘭姝攬入懷里,「她蠢笨不堪,你怎麼會覺得我喜歡她,她家如今無權無勢,可不就是個擺設嗎?」
小姐聽著這些話,眼眶濕了,她輕輕抽泣了一下,里面的人聽到動靜,出來查看。
霍淵看到小姐的時候,表情十分錯愕,小姐把衣服遞給霍淵,「這衣服許是送錯了,我禮數不周,規矩不全,難當大任,還是讓側妃去吧!」
她放下衣服轉身就跑了,她只是別人的棋子,權利的工具,這東宮也永遠不會是她的家,她的夫君一直在算計她,這場盛大的婚禮,終究只是一場謊言。
5
祭祀祈福那天,太子與側妃游街,受百姓跪拜,都期望他們能求來一場雨。
那天小姐站在人群里,跟著隊伍走了很久,她跟我說,她做好太子妃就好,其他的她不再顧慮了,后來她大病一場,病了半月才能下床,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了。
病入膏肓時,她一直在喊祖母,本來這病看太醫就能好的,可是側妃權勢滔天,硬是把所有太醫攔下了,她就硬生生扛了過去。
她能下地走路時,便喊著丫鬟們到街頭搭粥棚,那一場祈福沒有求來雨,街上的流民越來越多,每天都有人餓死。
因為長期大旱,種下去的莊稼,眼看著又要顆粒無收。
她很著急,她把自己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可是仍然不夠,她親自去田間地頭看了,土地一塊塊地皸裂,稻田里枯黃一片。
那些天她沿著田埂走了好久,輾轉好幾個地方,磨破了好幾雙鞋,終于找到了幾條河,又畫出一幅圖,想出了把幾條支流,全部引向三月河的法子,這樣或許可以留住一些莊稼。
她馬上把這些上報朝廷,一是想要撥款,二是想要人力,可是朝廷如今也撥不出款了,只給她人。
皇上大肆贊揚了她體察民情,便把這事全權交給她。
現在朝廷也如熱鍋上的螞蟻,要是她修得成自然好,修不成怪罪的就是她一人。
到時候也快到雨季了,能拖一會兒,穩住民心,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她如此上趕著,那就拿她當一當擋箭牌,失去一個太子妃沒什麼。
霍淵知道這事后,當天晚上就發了脾氣,他摔了好多東西,質問她:「魏尋音,你有沒有腦子的,這事你做不成,就受萬人唾罵,你可知道……」
「罵就罵吧,總要試一試,街上死的人越來越,地里的莊稼有救,為什麼不試一試,還是太子寧愿看著他們去死,也要周全自己的太子之位?這該是儲君所為?」
這是我第一次見小姐這樣說話,側妃冷笑一聲:「太子妃一腔孤勇,到時候連累的可是東宮。」
小姐看著他們冷言道:「若溝渠沒有建成,便是我一人之責,我就是自戕在田地里,也不讓自己的血沾染東宮半分。」
說罷她收好東西就走了,霍淵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心想這樣一個小小的姑娘,哪里來這麼大的勇氣。
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爭一口氣,我都想好了,要是修不成,我便隨她去了。
那時候人人都在看她笑話,都等著看她一敗涂地,唯有沈書,他請命參與引水溉田一事,別人都覺得他是瘋了,還是看書看傻了。
就這樣,兩個人,日日奔波在河道農田上,圖紙改了又改,人力不夠了,小姐就回魏府把家丁找來,老太君竟也不攔她,只負責給她找人手,臨別時,老太君說小姐做得對,說她父兄當初戰沙場,守天下,守的不是霍家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她也該如此。
就這樣,沈書也帶來了宣平候府的人,沈書負責研究圖紙,小姐負責監工,附近百姓見他們如此認真,也自發來幫忙。
人們都不知道會不會成,有沒有救,但是大家都埋頭苦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