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停下腳步看著他們,眼底一片冰涼。
「真的知道錯了嗎?可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收到呢?」
我指著天笑了笑,
「舉頭三尺有神明,從來沒有一個受害者是要被加害人逼著原諒的。」
再說了,我有什麼資格替許浮洲原諒?
更何況,那個鮮活有溫度的許浮洲再也回不來了。
9.
許浮洲跟我的婚期在次年九月初四。
那天是他被福利院撿到的日子,我想讓那天變得熱熱鬧鬧的。
但在十二月的時候他查出來了尿毒癥。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聯系了所有能聯系上的人脈,在各個平臺上查找了無數關于這個病的信息,每晚睡前都在祈禱醫院能傳來好消息。
很奇怪,人在巨大的悲傷壓來的時候,是顧不上哭的。
只是在某一天晚上,我看著許浮洲躺在病床上日漸消瘦的身體跟變得黑黃的臉,突然就落下了眼淚。
我害怕讓他聽見,只狠狠地咬著衣袖不出聲,畢竟承受身體跟心理雙重折磨的是許浮洲,他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
許浮洲翻了個身,我瞥見他眼底的水光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還在呢,不能放棄。
我陪著許浮洲一邊在醫院治療,一邊等著醫院找到合適的腎源。
終于在八月的時候,醫院傳來了好消息。
我們賣掉了新房跟車子,拼拼湊湊終于湊齊了手術的錢。
那天天氣很好,立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氣溫也慢慢降下來了。
我回家拿換洗的衣服,許浮洲非要跟著一起。
回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來的路上有兩個小女孩正在過馬路,但突然一輛轎車向她們疾馳而來。
我最后能感受到的,是許浮洲殘留在我指間的體溫和鋪天蓋地的紅。
許浮洲被送進了搶救室,其中一個女孩當場死亡,另一個活了下來。
不幸遇難的那個孩子便是那對夫婦的女兒。
那對夫婦趕到醫院的時候先是嚎啕大哭,隨即便沖過來指責我們。
「為什麼不救我的女兒!是不是因為你們跟她家里人認識!嗚嗚嗚嗚嗚…我的女兒那麼小…就這麼去了…你們怎麼忍心的啊!」
男人更是破口大罵,「綿綿從來不會自己一個人過馬路,我跟她媽也再三警告過她,是不是你們帶著他一塊走的!」
我爸跟我媽拉著他們,我捏緊了手指,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女人坐在地上大哭,「女兒…嗚嗚嗚…我的女兒啊!」
男人頹廢地靠在墻上,喃喃道「為什麼救的不是我女兒…憑什麼…」
10.
好在警察很快趕來,沒讓他們繼續鬧事。
我盯著亮著的紅燈,心里不斷祈禱。
搶救五個小時后,許浮洲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我透過玻璃窗看著躺著里面的許浮洲,心想真的太難看了。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他沒法進行手術,但找到的腎源卻是不能耽誤。
我看著許浮洲生的希望被剝奪,無論我怎麼求也沒有辦法。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對夫婦還把這件事鬧到了網上。
說我們沒經過他們父母的同意就把他們的女兒帶出去玩,還說我們跟另一個女孩是親戚,過馬路的時候就牽著她,沒管他們的女兒。
車子撞過來的時候,許浮洲為了活,把他們的女兒推了過去,自己抱著小女孩跑了。
事情發酵的很快,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的許浮洲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偏偏那個路口的監控壞了,肇事司機也已經逃逸。
面對那麼多張嘴,我的解釋顯得如此蒼白。
那個男人私底下找過我,說我要是愿意賠償他們一百萬,他便在撤銷在網上說的話。
我拒絕了,憑什麼呢?
后來我從他鄰居的口中才知道,這兩個人根本就是裝的,他們重男輕女,根本沒把女兒當一回事。
之所以把這件事鬧大,也不過是打聽到我們連換腎手術都能做,家里肯定有錢,想借此敲詐一筆。
我來回奔波,身心俱疲,不過還是幸運地送了許浮洲最后一程。
九月初四,他出生的日子,我再次把他還給了上天。
司機也很快被抓到,但他咬死自己就是沒錢賠償,我便硬生生同他耗著,直到前段時間才收齊所有的錢。
拿到錢那天,我一高興便喝多了,又惦記著日子快到了要給許浮洲燒錢,于是醉醺醺地去了目的地,沒想到竟然燒錯了人。
而那對夫婦,這麼多年他們搬了三次家,不管他們去哪我都跟著一塊搬,我就是想要他們一個說法,想要屬于許浮洲的公道。
11.
我把當年在醫院男人向我索要錢財的錄音跟手機錄下的視頻放在一塊,又找了當年許浮洲救下的那個女孩的家長幫忙錄了一段視頻放到了網上。
再加上當時警察的出面,說出了一些當時的內情,許浮洲又成為了眾人嘴里的無名英雄。
這麼大的反轉自然引發了很多討論,我拒絕了所有采訪帶著許浮洲跑到了我爸媽的房子里去住,他們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