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這孤魂無法決定原主愛上誰?」當時我很好奇地問林西暑。
他點頭,「沒辦法改變,因為野鬼沒有心,沒有心怎麼愛人?」
「那如果孤魂自己有很愛的人,他可以借著原主的身體去愛她嗎?」
「不能。」
他望進我的眼里,「除非她記得,只要她記得,我們就可以回到結緣的地方,重入輪回,再次相愛。」
「這樣,就不再生生世世是孤魂野鬼。」
–
西南古城。
車一過地界,我就開始隱隱發熱。
灼燒感自胃部翻滾,直沖我天靈蓋。
我渾身的皮膚像被烈火燙傷。
車停,梁夕和宋季閑下車買水。
齊司看出我有點不對勁,「南遲?」
「她怎麼了?」林西暑從后頭出現,「先回酒店。」
燒得讓人發暈。
好像這里連空氣都帶著濃煙,要將我吞沒。
我被人抱在懷里。
我抓著那人的衣袖,只盼著能快點逃離這里。
逃離這座城。
「燙,我好疼。」
他將我緊緊抱在懷里,「南遲,南遲……」
他一遍又一遍喊著我的名字,語氣十分無助。
「我好想離開這里。」我求他。
他只是叫著我的名字,直到我燒到再也聽不清他的聲音。
–
「醒了?」
齊司的聲音,我掙扎著起身。
他喂我喝水。
「吃藥。」他遞給我,「你發燒了。」
「其他人呢?」我接過藥。
林西暑進了房間,把門帶上。
他沒有靠近我,只是問我:「還疼嗎?」
我點點頭,四肢無力。
「齊司,我想和她單獨聊會。」
齊司看了我一眼,起身出去。
「我想回家。」我對林西暑說,「我想離開這里。」
林西暑在我身邊坐下,「南遲,你沒想起什麼嗎?」
「我想離開這里,西暑。」
他望著我的眼睛,想碰我,又不敢抬手,別過臉看窗外。
日落西山,古城愈發沉寂。
「南遲,再等一天,一天就好,求你。」
9.
第二天我身體稍微恢復了些。
我們一行人走到古城墻邊上,梁夕喊渴,要去買瓶水。
周圍一條小街在賣各種小玩意,有間狹窄的小賣部。
小賣部門口的石沿上,坐著一個脖戴長串的和尚。
「小伙子,你身體有點奇怪。」
那和尚突然與林西暑搭話,「一人肉身,居然有兩魂,其中一魂明顯是外來的,而且氣勢壓迫,你怕不是……」待他看清林西暑的臉,面上十分惶恐,立即停住了話頭,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
林西暑沒有回應,只是抿著嘴,朝我看來。
宋季閑以為和尚是騙子,推搡著林西暑開玩笑,硬是要和尚說出哪里奇怪。
那和尚先是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林西暑,念了句「阿彌陀佛。」
「這是最后一世了吧。」他語氣沉重地對林西暑說。
最后一世?
什麼意思?
他細看了一眼林西暑的臉,又像是透過膚淺的皮肉,望得很遠,表情變得有些崇敬,自感嘆,「沒想到我還能有這樣的福氣,遇見您。」
說罷,對著林西暑就是一禮,「以身獻佛,但求一人,累世輪回。」
那和尚念叨著我聽不懂的話,看了我一眼,像是要將我吸去一般,「您比我清楚,她的氣數已到最后一世,貓便會顯形,她已經做出選擇,該放下了。」
聽到「貓顯形」,我不禁一怔。
這老和尚是看出什麼了嗎?
我想上前問他發生在我身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卻被林西暑攔下。
宋季閑覺得他是騙子,「嘰里咕嚕說什麼呢?」
話音剛落,學妹蹦跶著從便利店跑出來,把水遞給林西暑,「學長,喝口水呀。
」
宋季閑揶揄她,「就暑哥有呀?」
學妹紅著臉,作勢要打他。
老和尚還沒走,看到學妹,又直直一聲驚呼,「造孽。」
宋季閑有些生氣,覺得和尚神神叨叨的,「又怎麼了?」
他朝林西暑望去,「借身偷魂,搶占他人魂魄!您竟然……也是也是,洗骨剔髓,沒了肉身,孤魂又怎麼能有紅塵念?只能偷別人的肉身和愛情,來記住她。只可惜敵不過,敵不過……」
宋季閑還想說什麼,那和尚已經起身而去,邊走邊唱,「生死苦等,生死枯等,可惜還有誰記得?」
「什麼神神叨叨的老東西。」宋季閑攬著林西暑的肩膀,又說起了別的話。
可林西暑沒有動,他望著老和尚走遠的樹林。
樹林背后是千年斑駁古城墻,落日昏沉像要將墻邊吞噬。
我透過小賣部前的發灰的玻璃,看見林西暑的眼里。
悵然而無助。
像要被老和尚的頌唱,被這日落,被這古城,吞沒。
「南遲,鐘聲響了,要下雨了。」
他的話如呢喃,縹緲得好似我誤聽。
須臾,消散在人群笑聲里。
10.
回到酒店,又燒了起來。
我覺得身體越來越熱。
渾身無力的酸軟。
過了會,我燒到快睡著了,有人走進屋將我抱起。
往床上柔軟的被窩輕輕一放,給我貼上的退燒貼。
是齊司吧?
我勉強睜開眼,無奈眼睛太疼,直流淚。
那人喂我喝水,我半口喝不下,喉嚨直燒得疼,他好生勸著我喝水,我眼睛刺痛,一直流淚。
好似空氣中有焦灼的煙火,直嗆得我睜不開眼睛。
「齊司,我眼睛好疼,好多煙。」
他手一頓,而后抬手拂過我額前被汗黏住的濕發,「別怕。
」
我的臉,感覺到滴下的淚,落在我眼上。
不是我的眼淚,可它和我的眼淚融在一起,劃過我的臉。
冰冰涼涼的,讓我很快生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