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產證上一直填的你名字。
「都給你。」
他彎腰,俯下身子,額頭抵過來。
抵在我的額心,額角溫熱,鼻尖冰涼。
「林柒柒,以后別見面了。
「自己好好過。」
他什麼都給我了,一個人獨自朝著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我伸出手,什麼都沒抓到。
坐在花臺上哭成了狗。
靳瀾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8
門外敲門的聲音,不疾不徐。
屋子里沒開燈。
估計裝死,他過一會兒就會走了。
「林柒柒。」
靳瀾狠道:「長能耐了?這麼大的事情都瞞我?」
我有點不知所以。
瞞他什麼?
他連我屁股勾子上長了幾顆痣都門清兒。
最近腦袋不好使,健忘。
我靠著門蹲下來想了好半天。
目光所及之處。
嘖,兒子的小黃鴨小水壺又忘了拿了。
啊,想起來了。
我瞞著他,偷偷生了個崽。
9
「林柒柒。」靳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他似乎也是靠著門在講話。
「我們談談,行了吧?」
他的調子軟了下來,我還以為他永遠不會用這種調子跟我講話了。
我皺了皺鼻子,眼眶有點發酸。
正想開口。
我隔壁李阿婆的聲音傳來:「你找小林啊?
「她不在這里了。」
李阿婆年紀很大了,眼睛不怎麼看得見。
沒事兒時我做飯買菜都會給阿婆捎一份,偶爾幫忙收拾衛生。
她兒子會付錢給我。
原本她不怎麼喜歡生人,甚至連兒子坨坨她都不怎麼喜歡。
皺巴巴的一張臉板著,加上混濁的眼,看著挺兇的。
但坨坨一點也不怕她。
每天「奶奶」長「奶奶」短地叫,日子一長,再硬的石頭也會捂熱。
偶爾再去李阿婆家里送飯菜,她會用拐杖敲敲她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的小木凳,沖坨坨喊:「小皮猴,過來坐著吃飯。
「別煩你媽了。」
李阿婆有老慢支,天氣涼了總會犯。
咳嗽了兩聲,聲音蒼老又嘶啞:「走吧,人不在這了。」
10
前兩年欠了很多很多錢。
帶著坨坨躲到這個老小區里來。
我告訴過李阿婆,如果有陌生人找來,就說我搬走了。
看來她還記得。
片刻,靳瀾低沉的聲音又起:「那您知道她現在住哪兒嗎?」
李阿婆拐杖「篤篤」作響,似乎沒準備搭理他了。
我聽到門縫下的影子在外面靜默了許久。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靳瀾離開了。
坨坨是他兒子。
但我不打算把坨坨給他。
11
坨坨快放學了,我去接他。
太陽好大,烤得我受不了,我又去冰柜拿了個雪糕,躲在樹蔭底下啃。
這次拿的小布丁。
還是這個對我胃口。
剛咬了一口,那輛卡宴就又出現了。
而坨坨,已經出現在校門口。
我朝他擠眉弄眼打手勢,坨坨心領神會,噌噌噌往學校里面跑去。
當靳瀾靠著車門抽第七根煙的時候。
我已經跟坨坨坐在肯德基的餐廳里面了。
坨坨看著我啃香辣雞翅,咬著薯條,臉頰鼓鼓的,像在不高興。
我吐了塊骨頭:「咋了?一臉不爽的樣子。」
坨坨臉都快挨到我手里的雞翅了:「媽媽,雞翅好吃麼?」
我細細咀嚼,認真道:「有點辣。
「記著以后別吃這個,拉嗓子。」
坨坨哭喪著臉:「那白天的雪糕好吃麼?」
我捂著腮幫子搖頭:「好吃,但粘牙,牙齒都粘掉了一顆。
「坨坨,你要記住,越是長得漂亮的雪糕就越會騙人。」
坨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我倆手拉手走在巷子里。
旁邊走過一家三口,坨坨問我:「媽媽,為什麼我沒有爸爸?」
我蹲下身,撫摸著坨坨的臉,沉痛道:「你爸爸。
「噶了。」
一個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林柒柒,所以你真的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12
我抖了一下。
轉身,身后的靳瀾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剛跑完步似的。
我:「嗨,好巧。」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巧。
「老子蹲你三天了。」
我一驚,接著靳瀾就指著坨坨:「我兒子?」
雖然說,這兩人十成地像,坨坨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版迷你靳瀾。
但我仍打算睜眼說瞎話。
「噢,太可惜了。
「雖然我也挺希望我兒子是個富三代,但他確實不是你兒子。」
靳瀾置若罔聞,彎腰單膝曲下,動作有些生硬地摸了摸坨坨的臉。
「叫什麼名字?」
坨坨:「帥哥。」
靳瀾:「……」
13
十分鐘后,我抱著坨坨坐在了靳瀾的那輛卡宴上。
車內空調開得很低。
八月份的天氣,車內車外的溫度迥然不同。
燥熱感全消,我舒服地輕哼了聲:「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靳瀾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
他聲音好像柔和了幾分:「回家。」
家?
我跟坨坨的家,是那個月租不到一千塊的老小區居樓。
沒電梯,沒天然氣。
第一次扛煤氣罐上五樓的時候,我還蹲在樓梯間哭了一場。
跟靳瀾在一起的時候,我連包都沒背過。
我甚至連手機都掏出來了準備打給靳瀾。
可他手機號打不通。
他早就拉黑我了。
而今,靳瀾的面容五官線條依舊明晰,眉眼如初。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眉心是緊的。
而現在,好像心情還不錯?
我輕咳了聲:「不用了,你都要結婚了。
「孩子他爸還在家里等我。
」
14
車子在路邊停下。
我看到靳瀾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手背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