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當晚踩著他的肩膀翻進東宮,可一站穩便立刻汗毛倒豎——
院子里靜悄悄的,楊晟的寢殿中卻傳來女子的嬌喘與衣料摩擦的曖昧聲響。
仿佛煙花在腦子里炸開,我直接踹開門,楊晟在床上正襟危坐,面色潮紅、雙目微閉。衣衫半褪的美人用白藕似的雙臂環住他的脖子,見我來了立刻花容失色地跪在地上求饒。
我抬手給了她一巴掌,盛怒之下沒把握好力度,她嬌滴滴的小身板承受不住,雙眼一翻竟昏了過去。而楊晟這時候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似一塊烙鐵燙得我仰頭和他對視。
他雙目通紅,劍眉高鼻,活脫脫皇上年輕時的模樣,聲音沙啞:「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你怎麼現在才來?」
「你說什麼?」我云里霧里,脫口而出。
他卻欺身而下,呼出的熱氣打在我的耳垂處。我渾身上下頓時爬滿了雞皮疙瘩,下意識地打了他一巴掌。
他的動作終于停住,左頰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眼神也漸漸地清明起來,松開我的手整理衣衫:「貴妃娘娘怎麼在這里?」
王侍衛囑托我做梁上君子要低調,我看了看楊晟臉上的巴掌印,真是實力不允許我低調。尷尬笑了兩聲后火速轉移話題:「這個女的哪兒來的?誰給你下的催情藥?」
他掃了一眼地上的美人,朝我冷笑:「除了我自己,宮中每個人都有可能?」
看樣子他連我都信不過,這是意料之中,但我還是忍不住難過。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五歲那年母后靈前你對我說會保護我,我等了又等,可你在哪里?你用行動告訴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卻又問我為何不信你。
」
我終于明白了他對我的厭惡從何而來,但解釋已無用,我只能承諾:「我不求你信我,但敢害你的人,我必將她碎尸萬段。」
四
我用一盆冷水潑醒小美人,送她去慎刑司參觀半日,她嚇得面無人色,麻溜地吐出了幕后主使是德妃。
德妃是二皇子生母,之前天天和姐姐叫板,現在日日同我作對。堂兄在家書中提醒我,要避其鋒芒。
可她居然敢害楊晟,我只能請她去死一死了。
呃……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苦思冥想了半月還是沒能想到萬全之策,倒是把姐姐贈送我的匕首磨得锃亮,嚇壞了貼身侍女水月:「娘娘,宮斗是借刀殺人,不是親自動手。」
最后,居然是楊晟史無前例地約我去鐘樓。此處偏僻寂靜,站在樓上剛好能將一些荒廢的宮殿盡收眼底,適合撞見秘密。比如云鬢華服的美人和宦官互訴衷腸,輕輕地相擁。
正是德妃和她宮中的總管太監蘇公公。
我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側頭與楊晟四目相對的那刻忽然就明白了,他是想借我的手除去德妃與二皇子。
我真的想告訴他想讓我做什麼就直說,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他是姐姐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拒絕他?
但我只是朝他道了聲謝。
多謝他的提醒。
我又用了半月時間謀劃,借給姐姐祈福之名將皇上引去荒宮。自己事了后拂衣而去地回了寢殿,深藏功與名地念了句:「佛祖,求你老人家保佑德妃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
第二天傳來消息,蘇公公被皇上下令凌遲。
而德妃是由我親自送上路的。我特地告訴她,雖然蘇氏因為樹大根深并未受牽連,但二皇子已被廢為庶人,然后慷慨地將白綾鴆酒和匕首一字擺開,請她隨意挑選。
她素裙散發,全然沒了平日的咄咄逼人,竟然平靜地對我微笑:「我嫁給皇上時才十五歲 ,他給我讀詩彈琴,手把手地教我練字。當時我以為他愛我,原來不過黃粱一夢。」
君心信不得,君情靠不得,君王愛不得。她終究明白得太晚。
德妃死后不久便是三年一度的選秀季,而楊晟也已滿十五歲,需要定下太子妃。這對父子上行下效,一個拉著我的手夸貴妃賢惠,將大選交給了我操辦;另一位皮笑肉不笑地說:「貴妃慈愛,太子妃人選全靠貴妃定奪。」
于是,每天上午我頂著慈愛的笑在御苑給自己挑兒媳婦;下午掛著賢惠的名在儲秀宮為自己選情敵;晚上還要雨露均沾地關心一下妃子們的身體健康,在鶯鶯燕燕里忙得暈頭轉向。
曾經堂兄也向姐姐提議送幾位周家的女孩入宮,被姐姐一口回絕:「這不得見人的地方留我一個人就夠了,我們家的姑娘要嫁就嫁自己喜歡的人。」
如果姐姐知道我終究還是入了宮又該做何感想呢?我這樣想著,不覺失了神,對上了下方跪著的秀女的目光,竟怔怔地墜下一滴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姐姐——」
水月連忙推我一把,我這才回過神來。這位秀女長了一張和姐姐八分相似的臉,但眉宇間多了些柔順,少了些淡然,的確不是姐姐。
而且她姓蘇,是德妃娘家旁支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