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筠爸爸是個很狡猾的人,和欠條擁有者簽訂資產和債務的隱藏協議,也就是說,這千萬多現在成了孔筠和宋陽澤的共同債務。
這對宋家在面子上比金錢上的摧毀要更致命,尤其是對我爸來說。
他心心念念想找個名門閨秀改善宋家暴發戶的基因,挑來挑去,甚至不惜用各種手段逼婚,沒想到是個插上各種鮮艷羽尾假裝鳳凰的破落戶。
若是生意不順虧損也就罷了,還是因為賭博欠下的高額債務。
這種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還能稱得上閨秀嗎?這種家教基因怎麼改善宋家下一代的基因?
我爸氣的心梗,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大氣。
我哥死死盯著那份文件,眼睛通紅,然后他猛地抬頭看向孔筠,額上的青筋直跳。
但他還是按耐著自己的脾氣,語氣盡量壓得低且輕,像是怕嚇到孔筠,他問:「你嫁給我,就是為了這個?」
眼淚順著她的臉不停地往下流,她只是看著我哥,一句話都不說。
我哥深吸一口氣,問了她最后一句話,他說:「你嫁過來之前知道這些協議有問題嗎?只要你說不知道,我就信你。」
孔筠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哥,嘴唇蠕動了一下,但沒發出聲音,就那樣看著我哥。
直到我哥在沉默中閉上眼睛,她輕輕地說了一句:「知不知道,有什麼分別嗎?」
我爸引以為傲的聯姻變成笑話,千挑萬選滿意的媳婦也成了笑話。
而且他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不允許離婚,因為怕外人說閑話,也不想讓別人以為我們宋家嫌貧愛富。
就這樣不冷不熱地耗著,到今天,已經過去三年了。
6
我回家的時候孔筠正在家里做糕點。
我以前覺得,要是我家沒同宅這個規矩,孔筠和我哥出去住,過自己的日子,可能更開心點。
因為我哥不著家,她一個人在外面住總好過一家人住在一起要遭受的白眼少。
其實家里有專門的糕點師,但她自從當了家庭主婦可能太過無聊,所以跟糕點師學了不少點心,喜歡親自動手。
我以前都不理她,直接走的,但今天因為遇見我哥的那個初戀,對她有些微妙的同情,所以去廚房看了看她。
她回頭看見我的時候臉上還沾著面粉,但笑起來眉眼彎彎,很孩子氣,她像以前一樣很親昵地喚我:
「陽薇,我做了芙蓉酥,你最愛的,等下就可以吃了。」
蠢死了,老公都帶別的女人買包,馬上就要被人掃地出門了,她還在這里玩面粉。
我冷哼一聲,沒理她,她在我家這種熱臉貼冷臉的日子過習慣了,我這個態度她依舊對著我笑,我轉身走了。
我到吃晚飯的時候才下來,我哥竟然在家,他今天帶那個蘇蔓買包,我還以為他晚上會睡溫柔鄉呢。
孔筠坐在他邊上,我爸媽在對面,我走過去坐下,我爸媽和我哥說話,我偶爾搭腔,大家都默契地當孔筠是個透明人。
這種滋味應該不好受,我偏頭看她,水晶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眉眼低垂,用筷子夾著飯一粒一粒地吃,睫毛在臉上投出長長的陰影,很寂寥很可憐的樣子,我微微有些心軟。
我強迫自己轉過臉,我爸正在教訓我哥,說他做生意胃口太大,太激進,話題一轉,又說: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其他像你這樣大的孩子都幼兒園畢業了,你想氣死我再生嗎?」
孔筠筷子頓了頓,我哥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樣子,伸出手搭在孔筠背后的椅靠上,應付著:「生,怎麼不生。」
后來吃完飯孔筠提前離開,大概知道自己并不受歡迎,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換臺,聽我爸猶豫了一下,和我哥說:
「當年……當年執意讓你娶孔筠是我不對,爸爸看走了眼,不過這婚是離不掉的,你要是不想和她生,出去找個你喜歡的干凈的女人生下來抱回來養一樣的,你最近不是又和那個蘇蔓在一起了嗎?你之前不是鬧翻天要娶她嗎?」
啪——身后一聲悶響,水杯掉在地上又滾了數圈,孔筠怔怔地站在那里,應該是都聽進去了。
我哥抬頭和她四目相對,過了片刻,他移開目光,搭在孔筠空落落椅靠上的手微微握了下,然后臉色一點一點冷下來,最后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爸。
我哥這幾年羽翼豐滿,已經不受我爸的要挾和控制了,他其實沉下臉來的時候很嚇人。
他問我爸:「你派人跟蹤我,還是調查我?」
最后又是不歡而散,我感覺我哥其實是想走的,但他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站在那里的孔筠,走上去有些粗魯地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拉上了樓。
我有些擔心,過會兒也放下飯碗上樓了。
三年前他們吵得最兇的那段時間,我哥連著一個月都沒回家,有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在半夜上了三樓踹開他們臥室的門。
我在二樓,即使這房子那麼隔音,我還是聽見樓上的爭執,我哥在質問孔筠究竟為什麼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