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無力地坐在座椅上,護士小姐又來給我重新扎針。她的目光帶著疑惑與些微不耐。
也是,我旁邊的小男孩都能安穩輸完幾瓶液體,而我這個成年人反而不行。
我將頭仰在椅背上,直直看著頭頂的白熾燈燈管,直到眼睛被刺激得發疼。
但我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過去 5 千多天,我死皮賴臉地在他身上投注許多,這會已經什麼都流不出來。
終究還是撕破臉皮,鬧得這樣難看。
我記得,我和他之間也是有過友好甚至甜蜜的相處的。
在常雯雯出現之前,他身邊只有我這個唯一比較親密的異性。
他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對他而言簡單的理科題,下晚課沒有怨言的在樓道等著我們最愛拖課的老師,在我腳受傷時背著我上下樓梯……
我曾以為,我們之間再沒有第三人能插入。
但那只是我以為。
甚至,在我努力地粉飾太平時,周肴也能與我做到表面和美。
他會口里責怪太早,但仍舊陪我去逛許多家母嬰店,他會給我標注許多我不能吃的東西,偶爾我們宿在一起,他也會摟住我的腰攬著我的背……
我們似乎是可以親密的。
但我們確實也只能到此為止。
我努力摘月,但終究只是水中倒影。
……
周肴這次是真的徹徹底底干干凈凈地消失在我身邊。
沒有偶爾莫名其妙的電話,沒有時不時出現在學校孩子口中的他,也沒有別人再向我提起他。
挺好的。
喜歡最初似乎只是撒下一顆種子。
有的種子能長成參天大樹,有的也可能其中嫩芽根本就破不開外層硬殼,因此早夭。
我這種則是,樹木看似長得很大,但其實根本開不出花結不出果。
學校放了寒假,確認每個學生都回到家里后,我們這波老師才一起啟程返家。
10回去便臨近春節,節日的氛圍裝扮了整座城市。
往常過年,總要抽兩天和周家聚的。
今年我和周肴把關系搞得這樣尷尬,然而大人們還是該如何便如何。
我媽帶著我上門,讓我給周肴的父母道個歉。
他們兩人從小也都是把我當親閨女看,這次是我太不懂事,讓他們下不來臺。
本來就是我做錯,我這次沒再推辭。
去的時候,周家兩姐弟都還沒回來。
我本以為我會緊張。但踏入那座與我家一般熟悉的房子時,我從頭至尾都很平靜。
我坐在沙發上跟我媽和周肴的母親聊了半小午的天。
什麼都聊,什麼都談,除了感情。
她們問及我之后的安排。
我捻了顆瓜子剝開,想了想才說:「我目前還沒有特別明確的安排,但我想加入我們學校,連同其他幾所高校一起成立的那個志愿組織。趁著自己還年輕,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
周肴的母親摸了摸我的后腦勺,嘆口氣:「那干媽以后是不是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看見你了?」
我笑起來:「我天天在您面前,也煩您。見得少,才想呀。」
她拍拍我的肩膀。
晚上快開飯,小七和周肴才陸續歸家。
小七我知道,她今天是去請他們工作室的人團建。
她帶著外面的未融化的雪粒和冷意,進門就抱住了我。
我笑著回抱住她,大門再次被打開。
周肴帶著旁邊漂亮大方的常雯雯進了家門,我的視線朝著門,剛好與進來的周肴對視上。
他本是帶著點柔和笑意在和旁邊的人說話,猝不及防地對視,他看著我,面色突兀地冷淡下來。
他和常雯雯穿著同色系的淺咖大衣,背景的風雪將他們映成一副美好的畫。
我偏開視線,用頭在小七肩頭蹭了蹭。
她放開我,笑著說:「還撒嬌。」
似是感受到屋內一時詭異的沉寂,她偏向后頭,看向剛進門的兩人。
常雯雯笑得大方漂亮,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任誰都挑不出錯。
但尷尬的是,屋里還有我這個「前妻」。
于是我進了樓上小七的房間晃時間,開飯才下來。
飯桌上,大體是其樂融融的。
除了斜對角方向,我余光都能覺察到的兩人親密的互動。
周肴一直在給旁邊的人添菜倒水遞紙巾,間或說些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細聲小語。
他是被家里慣著長大的,以前從來沒有他在飯桌上如此細致照顧別人的時候。
和他同桌吃過好些年的飯,不僅是我,連同他的母親姐姐都沒有這個待遇。
他這種若無其事地大張旗鼓,其實桌子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不適。
孩子打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什麼胃口,就算是以前特別喜歡的食物擺在我面前,我也沒太大的食欲。
我正想離席過去找點果汁喝,卻不防碗里突然放進來一塊大骨頭,我看向身邊的周肴的母親:「干媽……我吃飽了。」
干媽看著我眨眨眼,示意我:「太瘦了,干媽燉了一下午,很香的。」
然后她又朝對面的常雯雯笑了下:「雯雯,要吃什麼,讓周肴給你夾,不要客氣哈。
」
常雯雯抿出個漂亮的笑:「好的,謝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