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是他帶著我進去民政局,辦理證件的工作人員盯著我們結婚證上的注冊時間很是問了我們幾次是否確定要協議離婚。
我都沉默地快速點頭,并不猶豫。
5周肴本來挺沉默地站在我旁邊,但突然冷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也沒有好奇回頭。
兩人又換回兩個紅色封皮的離婚證。在民政局門口,周肴一言不發,接了停車太久的罰單上車揚長而去。
徹底結束與周肴的關系,我短暫地愣了幾天。
前 20 年一直追著周肴跑,他走哪我跟著,他升學我陪著,他工作我等著,他是我最大的方向。
而我如此果斷地直接放棄多年的執念,我自己都有些驚訝,也有些空茫。
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這是個過渡期,我知道,是個強烈的戒斷反應留下的后遺癥。
晚上和朋友出去喝酒,但她們顧著我的身體沒讓我喝。
回家后,我一個人拆了酒柜最頂層的幾瓶,紅的白的黃的兌著來,給自己弄了個狠的。
到最后,我坐在沙發前的地面,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即使他只在這里面短暫地待過兩個多月,但我已經有感情。
我是舍不得的。
但醫生的幾次檢查結果,都告訴我胎兒的異常。
他來的就是個酒后的結果,而我在知曉自己懷孕之前對自己身體的不顧忌更是對他雪上加霜,即使后期我多麼用心地養他,醫生的建議依舊未變。
婚禮前一天晚上我終于下定決心做了手術,但我后面很多天都是強烈的不適應。
酒醉后意識不清醒,我居然就這樣趴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上。
是第二天電話的鈴聲不知道從房間的哪個角落持續不消地響起來。
我艱難地從玄關處找到,閉眼接聽。
「你的東西什麼時候拿走?」
腦子混沌,我半天才反應過來:「周肴?」
他的聲音平靜冷淡:「不然還是誰,還是說你在期待誰?」
我不想和他做這種莫名的爭執,直接問他:「什麼東西?」
「新房里面,你的東西。」
他說的是兩家父母為我們選擇的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層婚房,那里面我確實放進去些自己的常用物品和衣物,還有最開始滿懷期待購入的許多嬰幼兒用品。
「那些東西……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不要了?陳筱筱,你真舍得。」
腦袋跳著痛,我不想再應付他,準備掛電話:「或者我明天叫個阿姨上門幫我收拾扔掉,先這樣,我還有事。」
周肴其實并不是個沉穩的人,他和我一起長大,家里寵著我順著,所以他脾氣是不小的。
學生時代,有人惹到他,他一個年級前幾的好學生都是直接動手,不會多話。
他為此受了許多處分,念了很多檢討,但他從不低頭。
他此生唯一低頭的對象可能就是常雯雯,低聲下氣的表白、默默無聞的追隨、無時無刻的擔憂思念,將他本來一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硬逼成多愁善感喜怒無常的怪脾氣。
6在家過渡了一周,我終于能正面那些無時無刻不纏繞上來的可悲的負面情緒。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只是感情方面極其不順。
大學畢業便結婚本來是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但我也沒想到實現夢想后緊跟著的便是離婚。
我聯系學校找了熟人,報了跟他們一起去支教的項目。
我最放不下的、最傷我的,還是那個僅存兩個月的孩子。我人生第一次地短暫地當了兩個月的母親,然后就被殘忍剝奪這項權利。
去的是個中部的山區小縣城,條件并不像別人口中的那樣艱苦閉塞,只是基礎設施落后很多。
山中無日月,剛過來的適應、和這里孩子們的漸漸相處,眨眼間,便是兩個多月。
中途周肴給我打過兩個電話,無非還是在糾結讓我去拿他那里的東西,我覺得他真的是仗著在我這里有無窮盡的作的底氣,但我直接掛掉電話收回了給他的無底線縱容。
11 月,我托我媽在網上訂購了一批厚實冬衣,以她的名義寄贈給這里的學生,但我媽可能想我,她幾次換乘交通工具耗時兩天慢悠悠跟著貨物過來了。
黑色轎車晃晃悠悠開到學校門口,我媽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拉著我上下打量。
好歹也在這里的學生們面前是個長輩形象,我被我媽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車門被「啪」的一聲合上,駕駛座下來的是個高個男人。
我媽聽見動靜,拉著我的手,有點抱歉地看著我:「小肴……說他送我過來,你也知道他算是我半個兒子,我不好拒絕他。」
我臉有點木,看見他第一反應永遠是婚禮前夕那種由內而外的深深無力。
我捏了捏我媽的手:「我好煩他,媽你也不為我想想。
」
我媽給我理了理頭發:「怕什麼,再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你和小七像是親姐妹,和他就當普通朋友。」
說話間,周肴已經邁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