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給他做的每一份飯菜。
他們在病房里親昵的自拍。
以及一些瑣碎又溫馨的小事。
置頂的一條微博是去年六月發的。
只有一句話。
希望能快點嫁給你。
16我的世界轟然崩塌。
17我是從睡夢中被電話的鈴聲驚醒的。
是周肆打來的。
「姜竹。」
他的聲音帶著少許的遲疑,「我們聊聊吧。」
如果再早點。
再早點。
這句話出現得太遲了。
「不用了。」
我聲音嘶啞,「周肆,我們離婚吧。」
對面的呼氣聲一下凝住。
「你的嗓子……」
「不重要。」
我頹然地打斷他,「不是你說要離婚嗎?」
「我同意了。」
對面遲疑了好久。
我在電話這頭聽見他的呼吸聲,一下比一下沉重,最后我聽見他說:
「好。」
18周肆的離婚協議一直拖了十來天。
我沒有催他。
期間我沒有再去找他,只有一場無法回絕的晚宴,名利場上利益牽扯頗深,他不得不向我低頭。
我答應了。
挽著他的手進入宴會廳的時候,好似從前。
我們端著酒杯穿梭在人群中,與各色各樣的人交談,我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和周肆扮演著一對模范夫妻。
等到清閑下來,我忽然問他:「宋悅不生氣嗎?」
周肆斂了笑意,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沉默好半天,才輕聲問我:「姜竹,我們是不是……」
后半句話湮滅在嗓子里。
他臉上的迷茫只是一瞬,復又嘆氣:「算了。」
「抱歉,是我對不起你。」
「你當然對不起我。」
不止這些。
等他記起來后。
他才知道,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離開酒店的的時候,宋悅在門口等周肆。
夜晚風大,還有些涼意,她穿著一條白裙,身材單薄地站在夜色中,惹人憐愛。
周肆立馬甩開了我的手,小跑著過去將外套披在她肩頭,又握著她的手輕聲責問,語氣里卻滿是愛憐。
我站在門口,看著路燈下相互依偎的兩人,恍惚一下,就像看見了幾年前的我和周肆。
我知道宋悅看見我了。
所以她彎著眼睛,縮在周肆的懷里,肆無忌憚地向我展示著他們的親昵。
我只是站在原地,像個旁觀者一樣,面無表情。
周肆好像忽然想起還有個我。
他回頭看我時恰好看見我平靜的神色,怔愣一瞬。
我隨即扯開一抹笑。
「離婚協議早點發給我呀,周肆。」
他似是沒有料到我的態度,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話。
我沒有再看他,目光越過他落在宋悅臉上。
「宋小姐。」
我笑意漸深。
「祝你早日得償所愿。」
小白花露出了一個笑,站在他的背后第一次沒有示弱,耀武揚威地,又得意揚揚地:
「謝謝你的祝福。」
「姜小姐。」
「我和阿肆會很幸福的。」
周肆的面色變了變,嘴唇動了動,可是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打開車門上車的前一秒,我忽然回頭,大聲喊了一聲:
「周肆!」
就像七年前,下課時看見在教學樓下等我的周肆,毫無形象又興高采烈地,隔著一大群人,大聲喊他的名字。
而周肆回頭。
也像七年前那樣,只不過他沒有看著我笑。
我也沒有朝他奔過去。
這次沒有人群阻隔在我們中間。
我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祝你——」
「永失所愛。」
19離婚協議是律師幫忙轉交的。
我不愿再見到周肆。
薄薄的幾張紙,是我們糾葛十來年的最后結局。
財產的分割沒有鬧得很難看,我只是提醒了一句,他在婚姻內出軌了。
他認下了婚姻過錯方的角色,在財產分割時盡量地補償我。
簽名字的時候我只用了五秒。
真可笑。
我的婚姻最后卻是因為短短一個月內的變故就這樣突然地結束了。
我和周肆約在下周一的上午去民政局。
他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有接。
放下時點開微博,就見宋悅的置頂被換了。
換成了一個笑臉 emoji。
我只是漠然地關閉了微博。
20周一的時候我去得很早。
民政局沒有開門的時候,我就來了。
從清晨等到黃昏。
周肆沒有來。
街邊人群川流不息,我坐在車內,百無聊賴地望向窗外,看著天邊一點點被染上重彩,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另外一個聯系人的電話打來。
蕭遲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氣聲,焦急萬分:
「嫂子,你在哪啊?肆哥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一直沒接,他剛做完手術,非要見你,電話打不通,他剛剛跑出去了,我沒攔住,嫂子你給回個電話吧。」
我垂眸,輕聲問:「他想起來了?」
「是的,肆哥昨天暈倒了,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要安排手術,今天剛做完……」
他說著,忽然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嫂子,你和肆哥……」
街邊的燈一個一個亮起,華燈初上,正是歸家的時候,民政局關了門,街上的人也逐漸少了。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民政局的門口。
車上倉皇地竄出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高高瘦瘦的,穿著病號服,腳上的拖鞋跑丟了一只,站在馬路上四處張望,茫然失措。
我少見周肆這麼狼狽的樣子。
二十五歲以后,他成了人人敬仰的周總,對所有事情游刃有余,永遠從容不迫。
騙我的時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