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胡蝶器官衰竭死亡。
7那個人依舊在忙他的,我坐在店里,一直到耳邊傳來陸衍川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陸衍川靜坐在我的對面,表情帶著點委屈。
他伸手抹了一下我的眼角,雙眸緊緊地鎖在我的身上。
「能找到這里,就代表是真想起來了。」他鼻翼發紅,緩瞥起嘴,「玥玥,那你有想起來你原本是應該跟我結婚的嗎?」
我怔松了片刻,心臟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
鼻腔一酸,我的聲音有點不受控制地變調:「嗯,記得呢。」
他靠我很近,委屈的氣息幾乎要穿到我的骨頭里:「你騙人,你忘記了兩次。」
我覺得好笑:「我一共出現了三次幻覺,第一次是被豬砸到,第二次是被狗撞到,第三次是你家的貓,你一點都不奇怪嗎?」
「我只奇怪你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地忘記我。」
我無言以對。
回家后,陸衍川給我看了家里的監控。
最早的一條,時間是去年九月底,我坐在客廳里,把從茶幾下面找出來的照片剪了個稀碎。
第二條,依舊是我坐在客廳里,手里還是那些照片。
似乎照片被換成了新的,這一次我沒有剪碎照片,而是留下了陸衍川,把他身邊的女人剪了下來。
第三條視頻,是我端著盤子走在客廳里,忽然像是看見什麼嚇人的東西一樣,害怕地蜷縮在沙發里。
一直看到最新的兩條。
一個是我入了神似的往陽臺走,眼看著就要翻過去了,忽然大門被打開,是陸衍川的姐姐叫醒了我。
另一個是我看起來已經與常人無異,只是打開家門離開了,是我出門去餐館的這次。
「看到你多嚇人了吧?」陸衍川掐著我的腰,「這一年多你時好時壞,大部分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看我,也不認我。」
他的語氣像是憋著氣,我的視線沿著他的額角一路往下:「你也知道,我記憶錯亂了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我這一年,都把照片上的人看成了胡蝶,第一次剪照片是因為張筵給我帶來的恐懼,第二次就是出于嫉妒,我覺得,站在你身邊的人只能是我。」
「那這次呢?」陸衍川漆黑的瞳孔微微亮了起來,「這次怎麼沒剪照片?」
「因為看見了貓。」
這次的幻覺來得格外早,我甚至都沒有從陸衍川家里逃離。
如果不是他的姐姐及時出現,可能我就要跟著那只莫須有的貓,順著陽臺跳下去了。
顯然陸衍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很快轉移話題。
「玥玥,我們什麼時候訂婚?日期都定了兩次了。」他目光真摯,「我真怕你哪天又突然冒出來一個什麼動物,然后就又把我忘了。」
我陪著他挑了一會,最終定下了日子,十月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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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趁著陸衍川加班,一個人去了 t 市的監獄。
我見到了張筵。
他頭發剃掉了,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在看到探視的人是我之前,他都有點抗拒。
「張筵。」我喊了他一聲。
他身形狠狠頓住。
我又說:「我的病好了。胡蝶的父母開了一家餐館,日子過得還不錯。」
他不出聲,只是頭埋得越來越低。
透過玻璃,我看到他的肩膀隱隱顫動。
我安慰他:「我用你給我的錢去福利院資助了一個棄嬰,一歲了,我給她起了個名字。
」
張筵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哭得很是狼狽。
「叫胡蝶。」我放緩語氣,「胡蝶……今年一歲了。」
我說完這一句,張筵忽然捂住臉大哭起來。
他邊哭便喊著胡蝶的名字,整個人抽搐不止。
在獄警的提醒下他壓抑住情緒,跟我說了第一句話:「胡蝶也是棄嬰,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就被那個畜生毀了。」
他越說越崩潰:「我沒有嫌棄她,我從來都沒有嫌棄她,她為什麼……為什麼要拋下我一個人……為什麼……」
張筵很可憐,但他也曾給我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我坐在凳子上看著他,直到他哭夠了開始跟我說對不起,我才淡淡地站起身,朝他輕笑:「你對不起的只有你自己。你本可以替胡蝶照顧她的父母,也可以有不算糟糕的未來,但是你選擇和你的未來同歸于盡。」
我回憶了一下那晚,發現那些恐怖的記憶已經逐漸被替代。
從前想起那晚,我只覺得被拖進黑暗的廠房好害怕,被摔在地上好痛,被扒掉外套好羞恥。
但現在,比起那些,我率先想到的是匆忙趕來的陸衍川,是他溫熱的手,是他顫抖的嘆息,是他滾燙的擁抱和千萬次的安慰。
我忽然覺得釋懷,朝悲痛到難以自已的張筵笑了笑:「我會照顧好小胡蝶,那晚的事情,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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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時候陸衍川已經做好了飯。
他閉口不提我出門去了哪里,只笑意盈盈地挑了挑眉,用下巴指向餐桌:「吃飯吧,大作家。」
我忍不住笑,牽起他的手,我問他:「如果我一直記不起來怎麼辦?」
他眉眼溫柔,攬住我的腰靠近我:「你以為你每次犯病都能碰到我是巧合?」
我臉上的笑意僵住。
他勾起唇:「是我一直跟在某人的身后啊,小混蛋。
怎麼敢忘記我的?」
我眼眶泛酸,笑罵道:「荒誕。」
氣氛旖旎,他卻忽然認真起來:「玥玥,是我沒保護好你如果我早一點出來……」
「張筵因為走不出傷痛已經付出了代價,我們不要這樣。」我攔住他接下來的話。
他愣了幾秒,隨即笑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