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典型就是一副病癆鬼的樣子。
走出衛生間,我有點拿不準還要不要回去找祝藏星要個答案,可拐個彎卻看見他倚在墻上,影子被水晶燈照的斑駁。
「你在等我?」
「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祝藏星嗆了我一句,上下打量著我。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不該啊,你紀明月也會良心不安?」
「瘦點不挺好嗎?」我努力維持著云淡風輕,「我問你的那個問題,能給我答案了嗎?」
「你行。」
祝藏星站直了身子,收起漫不經心的神色,眼里像結了霜。
「你想要答案我就告訴你。」
「恨啊,紀明月,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你。」
「知道你把我甩了后,我反反復復琢磨的是什麼嗎?」
我咬著牙,身子卻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我就琢磨……」
「早知道你和我是這樣收場,不如就讓我死在 19 歲那年。」
死在我最愛你那一年,或者,死在你最愛我那一年。
我疼的彎下了腰,終于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可祝藏星沒再給我一個眼神,轉身回了包廂。
4.
上個月體檢,我查出了胃癌,晚期。
十分突然且猝不及防。
為此我和祝藏星提了分手。
一下子我倆就跟韓劇里的男女主似的。
我使勁瞞著他我得病的事,不停去作去鬧,逼他離開我。
我當眾扇過祝藏星耳光,故意下載社交軟件和其他男生撩騷讓他看見,最過分的一次,祝藏星下著大雨在宿舍樓下跪了一夜。
第二天還上了學校吐槽墻。
所有人都在說他是舔狗,里子面子丟個干凈。
即便如此,他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仍然是滿眼愛意。
他說:
「紀明月,我太了解你了,你肯定是故意想讓我在乎你才折騰。」
「現在全校都知道我是舔狗啦,有開心點不?」
「哥的自尊和面子都沒了,你可不能真不要哥啊。」
怎麼會不想要祝藏星呢?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死了都跟他埋一個坑里。
可那會我怎麼說的來著?
我說,祝藏星,咱倆也沒談多久,你別弄的這麼深情行嗎?賤不賤?
那天,祝藏星眼里的星火一點點的熄滅。
我和他徹底完了。
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老天和我開了個玩笑。
就在我和祝藏星徹底分手的第三天,我都準備好和家里坦白休學等死的時候。
我綁定了一個奇怪的續命系統。
只要祝藏星每和我說一句真心話,我就能多活一個月。
三個要求:
1.不能向祝藏星透露系統的存在;
2.也不能告訴他我生病的真相;
3.只有我提問后得到的回答才能算作『真心話』的范疇(即,提問后得到的第一句回答)。
嘿,你說這個狗系統是不是有病?
但凡它早綁定兩天,我也不至于和祝藏星鬧到這個地步。
可或許……
我和祝藏星徹底分手才是觸發系統綁定的鑰匙。
暫時是不用和爸媽坦白了,我只能拉下臉來找祝藏星,問一個問題,換一句真心話,好茍延殘喘多一個月。
我知道萬事開頭難,但我沒想到這麼難。
今天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就快要了我半條命,后面的日子我有些不敢想。
可我還是想放手一搏,我想活啊,我太想好好活著了。
我嘆著氣召喚出了系統的控制面板。
這上面記錄著我得到祝藏星真心話的數量,以及可兌換的壽命。
我盯著面板看了半天,怎麼看怎麼不對。
真心話的數量怎麼是 0???
我費勁巴拉折騰一出,好不容易套出來的真心話呢?哪去了?
「什麼垃圾系統……!」
我罵罵咧咧關閉了控制面板,心里封存著一個不敢去想的解釋。
如果祝藏星不恨我……
怎麼可能呢,我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祝藏星又不是賤骨頭,怎麼可能被我糟蹋成這樣還不恨我。
肯定是垃圾系統出毛病了。
想著,我伸手按下了重新核算數值的申請鍵。
三分鐘后,我收到了來自系統的一封信,針對我要求復核『祝藏星真心話』數量這一訴求,做出了回應:
系統運轉正常,真心話數量無誤。
祝藏星,沒說真心話。
5.
我忽然想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祝藏星竟然沒說真心話。
他口口聲聲說恨我,到頭來卻瞞不過這個系統。
吸進肺里的每一口空氣都像刀子,一點點肢解著我的肉體和靈魂。
我被分解在祝藏星的『謊言』里。
系統可以讓我活著,卻無法減輕我的痛苦。
這樣也好,極致的疼痛不會讓我在止痛藥的安撫中沉淪,好清醒地記得我對祝藏星做過的一切。
可現在,他卻不恨我。
我笑著嗆咳,鮮血從嘴里噴出來糊了滿臉。
眼前漸漸模糊,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一片光怪陸離中,我似乎看見那個不顧一切朝我飛奔而來的少年。
「紀明月!」
「哥考上了!」
「誒,你怎麼也不夸夸我啊?」
「別裝了,我都看見你笑了。」
「紀明月……」
「沒什麼,就是忽然很想叫叫你。」
我的星星,本應該永遠高懸于天上,光明燦爛。
是我的錯。
是我親手將他拽下來,讓他淹沒在凡俗里。
6.
再次醒來,我人躺在醫院里。
祝藏星趴在床邊,一邊臉睡的全是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