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這張憔悴而苦撐的臉,最終止住了未盡的話尾。
「榜一大哥,我們還是朋友吧?」再揚起臉時,李烏狼臉上干干凈凈,只有微笑。
我看著那個笑容,忽然回想到了很多——
第一次見到李烏狼時,他生疏的打招呼。
他一次次問「榜一說句話」時的難過。
他第一次上熱榜的努力。
以及,他倨傲地坐在電競椅上,斜斜倚著,赤腳踩在椅子上的模樣。
我點頭:「李烏狼,我們一直是朋友。」
我拒絕了李烏狼的錢。
他更需要這筆資金,而且我打賞的福利都已經兌換,他壓根就不欠我什麼了。
***
工作進度越往后推,就越難。
我只有一個人。
有時候和別的同事尋求幫助,早上還滿口答應的同事,隔了一會,進了一次辦公室,便就委婉拒絕。
我便一個人生生扛。
直到元一發來消息時,我才意識到,我漏回了他的好幾條消息。
元一知道了我的處境后,他默不作聲,結果第二天晚上就悄悄來到了我們公司樓下。
「姐姐,地鐵已經停了,我手機也沒電了。」
這麼一句話,我便不得不將他領回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元一的手機便亮了,「噌」的一下,我看到了屏保上的狗狗和滿格的電。
他摸摸鼻子:「我只想陪著你,讓我陪陪你吧,好不好?姐姐?」
那天晚上,元一抱著電腦,替我做實習生的雜活。
等到夜深時,我無奈:「元一,別做了,我給你租個酒店吧。」
元一搖頭:「我沒帶身份證。」
「那你去我家躺一晚上吧。」我伸手將鑰匙遞給他——李烏狼搬走了。
但是元一沒有接鑰匙,只是背起背包,笑著道:「我不能住姐姐那,雖然我很想去看看,但是這樣子會壞你的名聲的。
「我珍惜你,所以我不想傷害你,哪怕是間接的,也不想。」
元一說完,便要走。
大半夜,哪來的車。
我沉沉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終于妥協:「過來,睡覺。」
一米九的大個子委委屈屈地蜷縮在沙發上,他抱著自己的膝蓋,努力將身體縮得更小。
他應該向來早睡,即便是這種別別扭扭的姿勢,所以幾乎一躺下,都很快睡著了。
我看著酣睡的少年,多是歉意和疲憊。
然后揉了揉額角,繼續工作。
天終于亮時,元一說他今晚還來。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元一,你沒必要陪著我的。
「元一,我很抱歉。」
他向來很聰明,此時卻裝傻,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可是我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絲毫不肯讓他成功逃避這個話題。。
元一抿唇:「姐姐,還是年齡的問題嗎?其實……」
「不是年齡,元一,我有喜歡的人了。」當我說出這句話時,實際上,我自己都有些訝然。
他的眸子訝異,似乎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情:「你又要用哪個主播來騙我?」
「元一,這一次,不是騙,我認真的。」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我,像是警惕的小狗,然后亮光一點點暗淡下來,他發現我說的是真話。
「是誰?是那位退圈的嗎?還是哪位比他更可憐?」
「元一……」
「姐姐,你是脾氣好的好人,我太明白你的行事風格了,你總是站在弱者的一方,竭盡全力地幫助他。」他冷靜地指出,「你真的確認你這就是喜歡嗎?是喜歡還是同情?」
他像他說的那樣,即使知道了結果,死也要死個明白。
元一站在那,看著我毫無猶豫,輕輕搖頭。
他忽然像是被遺棄的小狗般,無措地眨了眨眼。
「元一,我二十六了,同情和愛,我分得清楚,我不覺得他可憐,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憐。」
我回想到上司頂著那張蒼白的臉,還款款從容交涉的模樣。
他強得很。
強到我忍不住模仿他,按著他的方式和客戶溝通,按著他的技巧解決問題。
這幾天,我看了無數次的日出,每一次日輪刺破云靄時,我都能想到上司。
他不在的時候,我才注意到,我對他那些舉止,言行早就爛熟于心。
元一搖搖頭,又搖搖頭,他看著我,倔強至極。一米九的身高凜冽地逼近我:「姐姐,我不會放棄的。」
猝不及防地,他親到了我的側臉:「暑假我會繼續直播,如果你那個時候單身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他說完,最后一次沖我露出燦爛的笑,然后不給我任何拒絕的機會,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
又隔了幾天,上司終于病好出院了。
他瘦了。
等到上司回來后,眾人都眼巴巴地看好戲。
結果,他卻平和地看著我:「安總好。」
這一聲喚,簡直讓我魂飛天外。
上司出人意料地能屈能伸,毫不意外地瞬間進入工作狀態,在他的協助下,項目終于差不多落地了。
惱人的難題解決后,我趴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終于松懈下來,一覺無夢。
醒來后,我身上披著一件西裝。
上司似乎正在莫名地看著我,見我睜眼,卻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睛,一頁一頁,快速地翻動著報告。
我盯著朦朧的窗外。
「我睡了多久?」
「沒事睡吧,有我在。」他穩穩說道。
我便又乖乖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我們都沒有想到,眾人暗地里紛紛擾擾的八卦,卻傳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