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烏狼聳肩:「不用隔幾天,你們公司已經確定讓我做顧問了。」
上司笑了一下,抱臂說道:「那我現在就應該沖你說聲恭喜恭喜了,我們這個行業門檻高,校友也多,不知道你是華五哪所畢業的?還是海外藤校?我可以介紹一些校友給你認識。」
我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如果說前幾句話還能算作尋常的問候的話,那麼這一句,就是直接夾槍帶棒了。
李烏狼退圈就是因為偽造學歷。
上司哪壺不開提哪壺,硬生生問一個連大學都沒上過的人,是華五哪所。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上司為什麼針對李烏狼,但是他如今在 S 市沒有什麼親友,留在我家里,我就該對他負責。
我擺擺手,打圓場道:「您問他的大學嗎?全國,學生最帥的那一家大學。」
嚴謹而言,我沒有撒謊。
李烏狼可以自己現場成立一個大學,那他作為這個大學唯一一個學生,自然將學校整體顏值拉到了全國最高。
我歪理很多,但是上司的邏輯更強,我生怕他叼住「高等教育」的定義,來和我展開辯論,辯論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成立大學,這涉及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
但是上司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然后點點頭,又點點頭。
「很好,安靜靜,非常好。」
他頭一回夸我,卻比罵我還難聽。
他的眼珠在我和李烏狼之間左右一轉,然后冷硬著嘴角,默不作聲地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我聽見了他那輛保時捷狂飆的聲浪,像嘶吼的巨獸般,瞬間掠了過去,速度快到讓我心驚肉跳。
23.
上司好像真的生氣了。
我那天晚些時候給上司發了幾條消息,他也壓根沒有回復。
這還是頭一次。
我有些困惑地抱著手機。
李烏狼解了圍裙,單手扛起我,說道:「吃飯了。」
我猛地看見了一米八二的視角,嚇得揪住李烏狼的頭頂白毛。
他「嘶」了一聲,然后嘴硬地沒再吭聲,生生將我扛到了餐桌前。
我落定后,心有余悸:「李烏狼,下次別這麼玩了,我恐高。」
李烏狼悶著頭扒飯,一聲不吭。
我無奈,這是這家伙的拒絕方式。
我有點心不在焉地吃菜,臨睡前,我又趁機看了一眼手機。
我的上司,還是沒有回復。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安。
那時我還不知道,我的生活很快就要迎來極速驟落的巨變。
第二天上班時,我剛在工位坐下,就收到上司的上司發來的消息「來一下」。
他看著我,眼神挑剔得像是 X 光線。
「我其實不太贊同小顧把一個案子交給女人來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能做成什麼事,這幾年投行進來太多女的,我覺得就應該別再招女的了,簡直陰氣陣陣,烏煙瘴氣!但是小顧力薦了你,所以我保留了意見,結果倒好,這個案子,頭開得就不吉利,你別做了吧,做也是耽誤別人的時間。」
像是一個霹靂打在我的頭上,這段話我足足反應了一分鐘。
我被突如其來的詰難弄得呆住了。
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話里沒一個 shit,卻讓我比任何時候都要難受。
這個案子我熬了很久,付出了很多心血。
我一直擔心的都是我能力不夠,做錯了事情。
我沒想到,報告交上去最后一道審核關卡,卻因為女人的身份被刷了。
我搖晃了一下身體,感覺眼前一黑。
我的手掌蒙了一層冷汗,心臟都在顫抖。
我其實口才還好,只不過這次的事情突如其來,我壓根沒反應過來,哆嗦著想要給自己分辯幾句,但是一瞬間有種被抽出靈魂的無力感。
明明昨天還一切順利,怎麼今天就徹底翻了臉。
但頂頭上司連顧祁都能管,他決定的事情,我壓根沒有辦法挽回。
我僵硬著身子,緩慢地往門外走去,身上每一塊骨頭都在痛。
我心煩意亂,但我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得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亂麻般的思緒忽然閃過一個疑點:
開頭就不吉利?
什麼不吉利?
我感覺我好像隱隱約約抓住了一些詭異的細節。
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人轟然打開。
我瞳孔瞬間縮小。
——我的上司蒼白著臉,額頭上纏著一圈繃帶,面容疲憊地拄著拐杖,像是快沒了半條命。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身旁。
一股奔波而來時攜帶的冷氣沾染到我的手背上。
他擋在我面前,面向領導,聲音虛弱但堅定:「張總,我撞車的事情和小安沒有任何關系,只不過是我太累了……」
撞車?
昨天保時捷呼嘯而過的聲音和上司陰沉的臉色瞬間閃現在我的腦海中。
「小顧,帶個女下屬,當然累啦,男的多好,怎麼使都行。而且你昨天當著大門口那麼多人的面,兩男一女拉拉扯扯,多難看,要是都是男的,哪有這麼多麻煩事情。這案子明明是要交給你負責的,你倒好,還沒正式實行呢,你就撞車了,這案子還怎麼做?你告訴我,怎麼做?損失你賠得起嗎?」
張總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
我打了個冷顫,終于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