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烏狼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他的黑料開始滿天飛,一些被積壓的緋聞流言也層出不窮,有人說他耍大牌,有人說他撒謊成性,有人看了某博熱搜,才曉得李烏狼這號人,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保存著他早年的錄屏,于是發到網上,賺點流量。
于是,他背著屏幕,偷偷抽煙的事情被扒出來了。
他早年罵臟話,嘴上沒把門的事情也被扒出來了。
還有一件隱晦的事,其他人都覺得微不足道,不算大錯,更像是飯后的笑談。
可這件事情卻給了我重重一擊。
有人在某站發了一個視頻,題目叫做《李烏狼首個熱門榜一是怎麼來的——全錄屏》
我想起李烏狼的嘶吼:「你壓根就不知道我為了成為榜一,都做了什麼!」
我的確不知道,那時李烏狼還沒有錄屏組,我事后補不了,當時也沒有信號去看直播。
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在山里。
我在數豬。
之所以數豬,是因為我當時還是個小嘍啰,還泡在人才池里,主團隊不樂意讓我搶功,把我打發去協助某審計部門清點某畜牧業企業資產情況。
派過去的一共兩個倒霉蛋,我,和那時還不是我上司的上司。
之所以派我,是因為我沒有背景,我祖上十三代都沒有出過大富豪、企業家或者干投行的。
之所以派上司,是因為他當時很倔強,信誓旦旦想不靠自己的家世,單靠能力,在投行界打拼出一番天地。
于是,我說我祖上十三代都沒干過,他便爭強好勝,說他祖上十八代都是貧農。
然后,我倆一起做難兄難弟,被打發到大山里數豬了。
而我為什麼將兩年前一點整,辦公室的對視看作我見到上司的第一次呢?
因為我倆進山里之后,從理論意義上來講,我壓根沒見過他的臉。
在面包車上,上司捂著臉吐到昏天黑地,我壓根沒看到他的模樣。
下了車后,塵土飛揚,我們兩個都狼狽不堪,更沒有興致去打量對方的長相。
我們匆忙交換了名字——
「我叫安靜靜,祖宗十三代那個。」
「我是顧祁,祖宗十八代那個。」
我們各自點點頭,看起來好像在記名字,實際上彼此都在內心說——哦,這就是那個比我還慘的倒霉蛋啊。
那個山頭特別大,異常大,幾個柵欄里,全是豬。
全他媽是會動來動去的豬。
請原諒我用詞粗鄙,因為我一想到那如出一轍的一張張豬臉,我就忍不住想要罵街。
我和顧祁說話很少,他埋頭數東邊,我埋頭數西邊。
每天下班去睡土炕前,我們都會碰頭,喝一點珍藏的可樂。
他咬著牙說:「去他媽的。」
我咬著牙迎合:「對!去他媽的。」
山上信號不好,而且我每天工作完,就累得倒頭就睡,所以我才沒有去看李烏狼的直播。
我本以為一個名字金光閃閃、霸氣無比的公司,就算數豬,也應該是數字化、自動化管理。
我沒有料想到我會這麼慘,所以我壓根就沒有提前和李烏狼打招呼,這應該就是他說我消失不見的原因吧。
我們數豬數到第三天時,顧祁的桃花開了,他被農場主家的小姑娘看上了。
我渾然想不通,灰頭土臉、連西裝都沒穿的上司是怎麼吸引到人家年輕活力的小姑娘的,但是這一切就是發生了。
晚上,小姑娘含羞帶怯,招著手讓顧祁過去吃豬肉。
其實女追男隔層紗,但是小姑娘追錯了路,顧祁現在做噩夢都會夢見自己數豬數串了行,厭豬厭到至極,直接冷臉拒絕。
小姑娘噘著嘴,哭哭啼啼地走了。
第二天,農場主面色不善地擋住我們,硬說我們的著裝有毛病,不衛生,會帶細菌,讓我們在三十攝氏度的大熱天穿厚厚的防護服,頂著日頭數一天豬。
到時候,豬感不感染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會死,我非常確定。
我當時情緒很不穩定,顧祁還正色著和農場主交涉,我直接扶著欄桿,去角落平穩情緒。
可是面對安逸著、悠閑自在地吃著豬食的一張張豬臉,我一下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就開哭。
我也不知道,我哪來那麼多眼淚,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關也關不住。
顧祁事后說,那時我臉上帶著土,眼淚沖出兩條溝壑,丑得嚇人,但是他事發時卻并沒有嘲笑我,甚至沒有移開眼睛,反而皺著眉,緊緊盯了我半晌,像是猶豫不決地思考著什麼事。
然后他最終做了決定。
顧祁走到農場主面前:「之前在×××會議上好像見過您,您當時的演講非常精彩。」
農場主道:「我可沒去過×××會議,那都是混出來的企業家才能去的,哈哈哈,你記錯人了吧……你是怎麼過去的?工作人員?」
在我被美化的記憶中,顧祁當時渾身都泛著佛光,他從容款款、雍容華貴地張開尊貴的口:「家父是×××企業的總裁,兼任×××,×××,和×××的董事長,他將旗下一家小公司交給我練手,正好×××會議的主辦人是他的老朋友,所以讓我去×××會議去找熟悉的叔叔們聯絡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