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我們都明白,不會有以后了。
大年二十九,多麼喜慶祥和的日子,還有幾個小時就過年了。
「你走吧。」
他退開了,退的離我很遠。
「周遇衍啊,已經快是新的一年了。」
我與他都清楚,要向前看。
24 歲時美國文學選修課上那句話,我終于懂了。
「有些路,還是分開走更好。」
譬如我和他。
我愛過他,他也曾真的想給我一個家。
這就夠了。
那些傷痕,我不怨他了;也釋懷了年少時的嫉妒,不甘。
在北京大雨中,在宋清淺的墓前。
離開時,我注意到樹后還有另一個人。
大雨隔絕了我的視線。
他甚至不敢…站在她的墓前。
我嘆息,都過去了。
回家過年吧。
我對自己說。
愿你在另一個世界,安好。
宋清淺番外:
1
我的阿衍愛上別人了。
是我親手推開的。
我知道我臟了配不上他了。
朋友圈看到他們交往的時候,我剛從醫院出來。
他交往對象是紀錦,我聽說過這個姑娘。
她很有毅力,阿衍拒絕過那麼多人只有她一直鍥而不舍。
她的愛明亮熱烈,幾乎快灼傷了我,我很嫉妒。
我想,紀錦最討厭的莫過于阿衍為了我丟下她吧。
我承認,大多時候我確實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真是壞透了,總是破壞他們的的感情。
但我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就讓我自私那麼一小下吧,往后我再也不會出現了。
2
工地上,鋼釘扎過來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幫紀錦擋。
下意識地不想讓她受傷。
后來想想,或許是因為她對我一再忍讓,而我也對她有愧吧。
我真羨慕她,有那麼明亮的人生。
我的人生自從被拖進胡同巷的那夜后,徹底割裂成兩半。
那個黑夜里,我記不清我反抗了多少次,挨了多少打。
他們強行分開我的腿,我瘋狂的掙扎,但是沒有用。
下身撕裂般的痛苦襲來。
一個人壓在我身上時,另外兩個的手也伸上來在我身上亂摸。
臉上的表情下流又猥瑣。
我痛苦的樣子落在他們眼里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般,那人說著極惡心的話一次又一次大力地撞擊著我的身體。
他們總共有五個人,輪流伏在我身上。
到最后,我的嗓子甚至發不出一句嗚咽聲。
我像是個破敗的娃娃,無數次覺得會被他們做死。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呢?身下淌著血,我麻木地望著天空。
那天晚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夜色很沉很沉,一點光也透不下來。
身子還在上下晃動。
這是噩夢吧,我想。
一定是夢。
可是這麼痛苦怎麼還不醒來。
忽然好想看雪啊。
雪花是潔白的,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銀裝素裹,萬物都顯得那麼干凈,純潔。
3
阿衍不止一次地告過我,沒關系的,沒關系。
可是怎麼會沒關系呢,我再也不干凈了啊。
我嘗試走出來,我很努力很努力。
可是我的父母不想要一個臟了的女兒。
他們看我的眼神帶著嫌惡,帶著丟人。
我找律師,拿出證據,我想告那些人,他們不配為人。
但是我父母不允許,他們覺得丟人,他們覺得這件事捅出來只會敗壞宋家的名聲。
我所有的醫檢報告他們全部銷毀了。
大四一畢業,他們安排了家族聯姻。
最開始的幾年,我與我名義上的丈夫各過各的,誰也不干涉誰。
不知哪天他突然知道了這件事,回來就把我壓在床上。
他應該是喝酒了,身上濃濃的酒味。
「都被那麼多人玩過了,裝什麼。知道我成了多少人的笑話嗎?」
我感覺自己瞬間又置身于那條小巷。
沒有絲毫猶豫,我抄起床頭柜上的瓶子往他頭上砸。
瓶子碎了,碎片扎進我掌心。
他好似忽然清醒過來了,抓著我的手跟我道歉。
「宋清淺,對不起,對不起,我喝多了,我聽他們胡說的。」
我把自己反鎖在陽臺上,麻木漠然地望著城市內的萬家燈火。
靈魂在一點點抽離,我仿佛沒了意識般。
只想往前走,跨過那道防護欄。
往前…嗯,對,往前,再往前…
是誰在說話?
宋清淺啊宋清淺,這樣的人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一陣冷風吹過,我猛地一顫。
一只腳已經跨過護欄了。
我看到對面單元樓的住戶,年輕的男女幸福地相擁在一起。
阿衍…我想到了我的阿衍。
垂下頭往后退了退,還是再見一次阿衍吧。
4
阿衍這次來見我的時候說他要結婚了,他想娶紀錦。
說實話,我是祝福他的,也為他高興。
我只是有些遺憾。
即便在我們最好的那幾年,我也沒能聽他跟我說想娶我之類的話。
不過也好,我們倆啊,總要幸福一個吧。
5
我的抑郁程度越來越嚴重。
我不想吃飯,抗抑郁的藥物讓我胃酸反應很激烈。
大把大把地掉頭發。
我有凝血障礙,受傷后連周叔叔周阿姨都來看過我,然而我的父母沒回來。
吞安眠藥前我給他們打了電話。
頭兩遍沒有撥通,第三遍才被人接起。
電話那頭的語氣很不耐煩,「有事晚點再說,我現在忙。
」
我聽到電話那頭有賓客的笑聲,酒杯碰撞聲。
他們一定又在忙著應酬吧。
我想開口問他們,為什麼?
為什麼自從那件事后,他們要這樣對我?
出了這種事情該怪的人是我嗎?
我做錯了什麼?
我最后沒能沒問出來,因為她很快就把電話掛了。
大年二十九,整個小區都很熱鬧。
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
我換上我最漂亮的紅裙子,安靜地吞下藥片。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起了阿衍。
估計再過不久,他們就要結婚了吧。
他們會很幸福的走下去,紀錦喜歡小孩兒,也許他們還會生個孩子。
不論發生什麼,這個孩子的父母都會很愛他,然后他帶著他們的愛度過屬于他的,長風萬里的一生。
我天馬行空地想著,眼皮越來越沉。
又有風吹起了窗簾,我最后向窗外望了望。
真可惜啊,今年的帝都依舊沒下雪。
到底還是沒看到萬物潔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