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染紅了她的外套。
……
「為什麼止不住血!」
我焦急的喊。
去醫院的路上已經做了簡單的包扎,血還是越流越多,一點兒沒有止住的跡象。
我打給周遇衍,他趕到時宋清淺還在醫生那里清理傷口。
「怎麼回事兒?」
我解釋道:「工地上,她幫我擋開不小心被劃傷了。」
他聽聞目光的猛地一沉。
「阿錦,她有凝血障礙。」
我愣住。
這一刻我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很復雜。
周遇衍靜靜地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低著頭。
宋清淺被送往醫院時,我坐她旁邊。
她的唇白的一點兒血色都沒有,閉著眼睛問我:「你愛周遇衍嗎?」
我下意識地偏了偏頭。
她又重復了一遍,「你愛他嗎?」
「呵…」她輕笑。
「紀錦啊,我最了解他,我與他最默契,我陪他最久。」
她聲音越來越微弱,應該是痛極了。
「如果沒有那件事,你算什麼。」
12
江嶠和許悠也來了。
看到他,周遇衍嫌惡的眼神擋都擋不住。
「你不配待在這兒。」
許悠擋在他身前。
我腦中閃過周遇衍機場那句:他對不起宋清淺。
用眼神詢問許悠,她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我們四個人在走廊內沉默了很久。
從三樓大廳向外望去,遠處天邊殘陽如血。
最終還是江嶠上前,揭開了屬于宋清淺的那段沉痛的,我不曾知曉的過往。
……
大學期間,江嶠曾和她一起參加過山村支教活動。
那晚回家時宋清淺被五個人圍住,他聽到了她的求救聲。
但他沒有上前。
「他們有五個人,拿著刀子。」
江嶠淡淡地陳述,他的頭垂的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月明星稀的夜,他聽到了他們的污言穢語,他聽到了衣服撕裂的聲音,他聽到宋清淺絕望無助的哀嚎。
兩個人壓著宋清淺,另外三個拿刀站在江嶠面前。
刀鋒在夜色下泛著冷光,明晃晃的警告。
他們當著他的面侮辱宋清淺,然而他甚至不敢挪動一步。
「我想活著,阿錦,我只是想活著。」
寂靜的長廊內,活著兩字的回音經久不散。
13
許悠站在離江嶠很遠的地方,也垂著頭。
周遇衍早在他說第一句的時候就離開了。
我無法想象宋清淺在那一刻該有多麼絕望。
驕傲如玫瑰的她,被當著同學的面凌辱。
而江嶠做的只是轉身跑開。
但換個立場,我沒有資格去責怪江嶠。
誰都有選擇活著的權利。
沒有人能保證,如果那晚他挺身而出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更何況,我清楚他。
江嶠是小地方來的,父母都是農民,父親沒有勞動能力。
好不容易走到大學,他的命不只屬于他,更是年邁的父母的期望。
他惜命,這沒錯。
我嘆息,雖然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但我還是想替宋清淺問:
「后悔嗎?」
那個晚上的轉身,此后良心被折磨了日日夜夜。
江嶠的身形晃了晃,側身直視我的眼睛。
一字一頓道:「不后悔。」
他說這話時,身影近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但我從他眼神中看到的,分明不是不悔。
14
大年二十九,宋清淺走了,在家中吞安眠藥自殺。
宋清淺葬禮那天,只有零星幾個人,她父母甚至都沒出場。
黑白相框里,明媚的女子永遠定格在 28 歲。
不得不說,我很佩服她。
與她短暫的相識中,我從未看過她狼狽落魄的模樣。
即便發生了那樣的事,她依舊是驕傲的。
所有人都走光了,唯有我與周遇衍還站在她的墓前。
「有什麼打算嗎?」
他輕撫她的照片,「去趟北海道吧,她之前最想去那里看雪了。」
雪是潔白的,干凈的。
我點頭。
周遇衍嘆氣,語氣濃重的像是化不開的墨。
「阿錦啊,清淺是我從小就想護著的人,老實說,我并沒有想過和除她之外的人度過余生。我們陪著彼此走過最難的時刻,照顧她成了我的本能。」
「但是你出現了,紀錦,你出現了。」
「那件事之后,她伴有輕微的抑郁癥。隨時間越久,她癥狀越重,我也是到了美國才知道的。」
「可是那時候,我已經愛上你了。我覺得我對不起她,所以她有任何要求我都盡量滿足。你討厭我丟下你,可這種事情關乎她的名節,我沒法解釋。」
我已經沒有任何多余的力氣去給予他一點反應了。
這是三個人的死胡同。
是我有錯嗎?周遇衍有錯?還是宋清淺有錯?
15
我把一大束朱麗葉玫瑰放在宋清淺墓前。
這是她生前最愛的花。
「你能忘了宋清淺嗎?」
我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他。
周遇衍沒有任何猶豫,「不會。」
我仰頭笑了。
「真巧,我也是。」
帝都淅淅瀝瀝的雨聲應聲而下。
起初只是小雨,后來愈發大了起來。
雨水迅速打濕了我們,還有幾滴順著周遇衍的臉龐而下。
大雨中,我沒法分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眼前的人在雨中沖我笑了,很淺很淺的笑容。
但眼睛里神采奕奕的,像我當初剛喜歡上他時那樣。
周遇衍走到我跟前,虛摟著我,在我耳邊輕聲道:
「阿錦…我是真的想過給你一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