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陸沉九年,從十六歲到二十五歲。
我以為他將會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人。
可連我自己都意外,我會在某一刻,不愛他了。
剛才,我給他送午餐,隔著門,我聽到他和隋景在聊天。
隋景說,「你要和劉家聯姻,秦颯怎麼辦?」
我推門的手,鬼使神差地收了回來。
我想知道陸沉要怎麼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說,「無關緊要的人而已,提她干什麼。」
我以為我會難過,心痛,可此刻我心中竟毫無波瀾。
我知道,我釋然了。
1.
從辦公大樓出來,我將精心準備的盒飯,送給街角的流浪漢。
他感激不已,對我說了十幾次謝謝。
你看,一個陌生人得到了他人的善意,都會道謝,可陸沉卻不會。
他很挑嘴,牛肉固定吃某國進口的,做飯油鹽定量,為了給他做一頓合口的午飯,我從開始準備,到最后成品,要用整整一個上午。
可他卻經常說,讓我不要做不擅長的事,這讓我看上去像個小丑。
我擅長什麼?
賽車。
我是個賽車手,也曾經是俱樂部的明日之星,但陸沉不喜歡。
他曾嫌棄地掃了一眼我車和衣服,不屑道:「拿生命游戲的人,都是沒有責任心的瘋子。」
從那以后,我退出了俱樂部,將短發養長穿著長裙,圍著灶臺圍著他。
這不怪他,因為我甘之如飴。
現在我退出,也只是我累了。
獨自漫步在街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我就這樣走著,心情異常的平靜。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肆意了?
久到我都不記得了。
一輛車,轟鳴著從我身側過去,由于道路限制,車速并不高,那車的轟鳴聲,像是被禁錮和馴服的猛獸。
我忽然想到,十歲那年,我騎著山地車沖下山,在山腰困著的那一天一夜。
我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是陸沉出現了,他俯視著,從容地撥了求救電話。
我被救上來時,他已經離開了。
可那張臉和那雙明亮的眼睛,卻一直刻印在我的腦海中。
直到高二時,我校運會上看到他。
時隔六年,縱然他變了容貌,可我依舊一眼認出他。
我打聽到他是陸佳的哥哥,就故意接近陸佳。
我知道他喜歡乖巧的,我就收斂起性子里的野,做一只溫順的貓。
我喜歡他,他像天神救我于生死,引領我走出家庭的陰影。
縱然所有人都笑我舔狗,我也無所謂。
可是現在,我累了。
陸沉,過去的都過去了,想必你也很高興吧。
畢竟甩掉了我這個討人厭的尾巴。
2.
今天的陽光十分溫暖,可我沒感覺到一點兒暖意。
畢竟,愛了這麼多年的人,雖然已經清楚自己不再愛他的事實,內心難免有空洞。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了一會兒,我接到了陸沉秘書的電話。
「秦小姐,您吃過飯了麼?」
秘書的聲音很有禮貌。
但是,她的禮貌向來不對于我。
莫名其妙的客套,其實是在問我:為什麼,今天中午沒有給陸沉定午餐。
這種事情,原本應該是她負責的。
也怪我當初,非要包攬。
「不送了,以后你定吧。」
秘書還沒回答,一道沉重的聲音響起,似乎有誰進來了,關了門。
不過我并不在意。
「不送了,以后我定?」
秘書的驚訝都快從電話里溢出來了。
我掛斷了電話。
鎖屏的時候,在通訊錄里,瞥到了一個很熟悉但看起來居然有些陌生的名字。
我給徐天打了電話。
雖然,很久沒有跟他聯系,可他接電話的速度還跟以前一樣。
就給了我一秒的準備時間,那邊的人驚訝且調侃的聲音響起。
「喲,大忙人秦颯怎麼舍得給我打電話了?」
我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淡淡道:「有車玩嗎?」
他更驚訝了,聽那急促的呼吸聲,我感覺他不知何時就會尖叫出來一樣。
「有。」
問了地點,掛了電話。
到了地方,發現在場的不只是徐天一個人,以前的兄弟幾乎都在這里。
他們的目光從我的白色短袖和淡藍色短裙上掃過,都笑了起來。
「秦颯,這麼久沒見,你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人如其名,颯颯而立,怎麼現在,倒像是個純良少女了?」
徐天也在旁邊附和,「可不就是麼,人家要當乖乖女,哪有時間跟我們這些人瞎混?」
我從他兜里掏出打火機,拿出路上買的煙,「滾!」
眼神從徐天那張詫異的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他的新車上。
兩個字,霸氣!
徐天用胳膊肘拐了拐我,一挑眉,「試試?」
我搖頭,吐了縷煙。
「算了,手生。」
人群大笑起來。
「不會吧,以前你都是在前頭帶路,最瘋的那一個,怎麼還有這扭扭捏捏的時候?」
「懂了,秦姐這是給我們面子,怕開得太好,我們尷尬!」
我斜著掃了他們一眼,徐天笑嘻嘻地上前。
「你就先拿我的車練著,剛好,下個月有場比賽,咱們一起!」
其他人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好啊,秦姐肯回來,咱們車隊穩拿第一了啊!」
「秦姐,現在就上手,給那些新來的露一手!」
氣氛熱鬧起來,是我多久沒有享受過的自由。
望著他們的笑臉,我冰冷的身軀似乎感覺到了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