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嗎?說話!剛剛不是還挺能耐的嗎?」
他的手愈來愈用力,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一下子,我晃了神。
「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艱澀至極。
「我沒有鬧著玩。」
「我知道我欠你,欠你家,我已經在盡力還了。在一起這段日子,就當我陳絮高攀你了。」
聞齊的手一滯,我趁機推開。
我別開眼,沒敢直視他。
卻荒唐地在余光中瞥到了聞齊眼里絲絲的恐懼。
「就這樣吧,以后你婚喪嫁娶,都與我無關了。」
6.
我是個孤兒。
遇見聞齊時我十一歲。
那年是孤兒院里最難熬的一年。
孩子們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因為在同一年齡段的孩子里年紀最小,身高和體質也不占優勢,再加上沉默寡言。
免不了被他們欺負。
他們搶我吃的,玩的。
或許這些人特喜歡看欺負完我后,我那無助驚恐的眼神。
隨著次數一次比一次多,人也越來越囂張。
每次完事,他們就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順帶將洗拖把的臟水往我身上一股腦倒。
「看這個沒娘要的崽成了落湯雞啦!多可憐啊!」
滿堂都是尖銳的譏笑聲。
我只能抱緊雙腿,蜷縮在墻角發抖。
強忍著眼中的淚不讓它落下。
或許這是我最后的尊嚴。
最嚴重的一次,我被他們鎖進一間又臟又臭的小黑屋里,關了整整一天一夜。
如果不是聞齊家來孤兒院,聽到聲音。
我或許就長眠于此了。
當時那扇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打開。
聞齊站在光中,朝我伸出手,嘴里嘟嚷著不知道說了什麼。
我就那樣癡迷地朝他走了過去。
他踏光而來。
送了我一整個世紀的幻想。
或許在我的記憶里,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有十一歲那年的濾鏡。
于是我忘了聞齊本來的樣子,也忘了自己。
7.
上次的鬧劇并沒有持續很久。
僵持到最后,還是聞齊輕柔地揉了揉我的頭,低聲纏綿道,「乖,聽話點,前段時間你不是想要那條雜志上的項鏈嗎?只要你聽話,我就給你買。」
他又顯露出少見的溫柔,與剛才掐著我脖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表情說不出來的詭異。
「聞……」
我嗓子有些疼痛,剛開口一個字,馬上就被打斷。
「噓。乖一點,我現在不想聽別的。」
聞齊眉梢下壓,眸色不明,唇角卻勾起。
纖長白皙的食指抵在薄唇上,又拿下來。
他緩緩朝我湊近,吐出的溫熱氣息全數灑在我的耳窩處。
「別不識好歹,這次就當是我錯了,你也別矯情。明天我出趟差,半個月回來,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到時候我不想再聽到我不想聽到的話。」
話落,聞齊慢慢拉開我倆之間的距離,眼里閃過一絲陰鶩很快又被淡漠所取代。
隨后他拍拍手上的灰塵,開門離去。
留我一人僵住身子坐在床上。
考慮什麼?
我想我早就考慮清楚了。
只是之前從未和聞齊提及過分手二字,所以他好似胸有成竹我非他莫屬。
他以為能很好地將我握住。
卻不知從何時開始。
我的心已經有了想逃離那個曾經給自己畫的牢籠的想法。
8.
聞齊雖說給我半個月的時間考慮。
但他的電話卻在七天后不約而至。
彼時我正杵著拐杖獨自辦理出院手續。
繳完費忽然想起那個護士口中的我的「弟弟」,還是有些發懵。
記得失去意識前,大門發出劇烈的碰撞聲,接著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救出火海。
他的身上有被陽光曬過、很讓人安心的味道。
打開手機,看了下最后一通電話,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
并且是打進來的,不是我打出去的。
那這個人應該是認識我的。
可是……
我死命在腦中思索著,可是關于青春,關于生活,全都是聞齊,不可能有別的男人。
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默了幾秒后,最后摁滅手機。
算了,現在這幅樣子不方便,還是等傷好后再感謝人家。
拿好東西走的時候,我叫了輛滴滴,等著司機給我打電話的過程中,一輛黃色的出租車打著雙閃出現在我的視野里。
從前窗看去,司機像是個年輕的少年,一頭低調卻不失個性的褐色深發,臉龐白皙下顎線流暢到了極致,纖長的雙手上下隨意轉著方向盤,一個急剎車就停在了我身邊。
我呆住了,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陽光落在少年的臉上,他搖下車窗,白的發亮的左手手臂順勢搭在玻璃窗上,無意識的動了動手指。
他朝我一笑,露出白亮的小虎牙,「姐姐,尾號 3750 是你吧?上車。」
少年聲音清朗,姐姐二字被他叫的格外動聽。
「哦。」
我愣了一秒,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已經盯著他看了好久,臉紅地發燙。
上車之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次醒過來是被熟悉的電話聲音吵醒的。
手機屏幕上的熟悉號碼拼命跳動著。
一通接著一通。
我固執地不接,那邊的人好似比我還固執。
默默僵持幾秒后,我揉了揉太陽穴被逼無奈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