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現在是備受李懋信賴的西北將軍,只要這場宮變鎮壓下來,他身上是有救駕之功的,大好前程唾手可得。
薛風瑯以為我的猶豫是怕計劃不周全,像我們第一次那樣,連忙向我解釋,「圣旨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是我的機會,叛軍制造的混亂足夠我帶你走,現下我有西北軍的虎符,足夠我們拖延一點時間,可以走出中原。」
我只是不可思議,怔怔的說,「這已經不是二十年前了。」
我們都不年輕了。
薛風瑯目光灼灼,將我拉到懷里,似是怕我又離開,「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現在,亦或是二十年后我都不在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帶你走,什麼忠君,什麼權勢,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在乎你,卿卿!」
我想我是瘋了,竟然說了好。
我們牽著手奔走在宮道上,外面都是廝殺聲,血染紅這個黑夜,不過我都不在乎,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卿卿,還記得我們約好的嗎?」
我提著裙擺努力跟上他的腳步,「我一直都記得!西北,大漠,南疆!」
「行宮最南側臨著湖,我們走水路,一直往南,路上多山路,你要吃苦了」薛風瑯拽著我奔跑,語氣有調笑,好似變回了曾經帶我跑在西北曠野的少年。
「你忘了跑馬你從未贏過我!」
我也笑了,握緊他的手,這里已經沒有多少宮人,翻過墻外就是嶄新的未來。
踏上圍墻落下,外面是手持盾牌紅槍的羽林衛,李懋的親衛。
整齊肅殺的親衛將行宮圍的水泄不通,他們悄無聲息的蟄伏在黑夜中,他們為什麼會在這里,行宮的消息傳不出去才對。
好像落入冰窖,剛落到掌心的希望被碾的粉碎,我幾乎要尖叫出聲。但是我感覺到薛風瑯的殺意,我不可以讓他死。
松開了薛風瑯的手,我撫平破爛染血的宮裝,一步步走向前方,慢慢離開他,「本宮是賢妃,行宮內有亂賊,薛大人護送本宮到此。」
我感覺到背后的熾熱的目光,粗重的呼吸。
羽林衛盾牌讓開,首領出列,「恭迎賢妃娘娘。」
11.
薛貴妃失敗了,李懋留了兩手,他不僅召回薛風瑯,還暗中調動了羽林衛。
薛大人收押下獄,薛貴妃軟禁行宮。
李懋高坐御座,冷眼看著下面跪著的薛貴妃。
事到如今,薛貴妃依舊盛裝,朱紫色的宮裝雍容貴氣,妝容明艷,她維持著淺笑,跪坐在地上。
「朕給過你機會,你還要謀逆。」
「什麼機會?是指因臣妾先皇后誕下皇子而毀了臣妾的身子,還是安兒誕生時產婆和太醫想要動手腳被賢妃阻止?亦或是怕林皇后傷心,讓我私下給小妃嬪們打胎,手上替你做的骯臟事?」
薛貴妃仰頭看著李懋,淺淺的笑是對眼前男人的漠然與鄙夷,口中不再自稱臣妾,「你讓四妃無人可生育,讓我們為林皇后處理一切雜事,這些我都認了。」
「畢竟身為下臣就該為帝后分憂,我所學皆是為此。」
「既然如此還敢暗害帝后?」李懋淡淡的審視著薛貴妃,好似剛認識她,「你是在嫉妒月兒的皇后之位?」
薛貴妃笑了,放聲大笑,「皇上,你未免將我看的太低了一些,區區皇后之位,我還不至如此,無論誰在那個位置上,只要能行國母之事,安穩后宮就可。
」
「你與皇后相愛,只要不危害社稷,殘害忠良就與我無關。」薛貴妃凌厲了雙目,抬高聲音,字字泣血,「但是你為何害我孩兒!僅僅是因為他太過優秀,你就攛掇德妃與秦寶林害他癡傻!」
「帝王之位!能者得之!你居然怕安兒勝過容澤,就出手毀他一生,你連讓他去競爭的機會都不給!」
「容安,容澤,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機會,安是安分守己的安,澤是澤被天下的澤!」
李懋抬了眼眸,「天下是朕的天下,月兒是朕的愛人,朕的江山自然也是她的,未來也是她的孩子的,旁人生了覬覦之心,死罪。」
薛貴妃連連冷笑,「所以你就敢做殘害親子之事。」
李懋目光微動,「你不必活著了。」
宮變一事無人知曉,薛大人下獄一事也是靜悄悄,帝后回宮后薛貴妃幽禁于云霞殿。
戍守北方的薛將軍回京,他脫了鎧甲,身穿單衣負荊條,一步一跪從宮門進未央宮,戎馬一生的薛將軍披頭散發赤足,他身上都是戰場受的舊傷,跪到未央宮時膝蓋已經彎不下去。
薛將軍拖著左腿,撐著地面一點點叩首,「懋兒,是你表哥表姐錯了,舅舅給你磕頭。」
「懋兒,舅舅給你認錯。」
威風神氣的大將軍現在是個可憐的老人。
——懋兒,有你舅舅在,誰敢給你臉色看,舅舅讓你表哥表姐帶你去騎大馬,宮里兄弟們不理你,舅舅這里有你的兄弟。
薛大人獄中處死,薛貴妃賜死,容安念在癡傻不知事,免罪,交由賢妃撫養。
薛將軍重重叩首,「謝主隆恩。」
我捧著托盤一步步走到云霞殿,托盤上放著白綾、毒酒和匕首,將皇上的恩賜送到薛貴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