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一族具不在京中,山高路遠,哥哥在一月后才趕進宮見了我一面,他青衫布衣,難掩身上氣度風華,瀟灑的撩起衣服坐下,「宮里過的怎麼樣?」
「甚好。」我攀了花枝淺笑,當初送我入宮后陸家迅速隱退,拋棄了盛名,給我在宮里留出了四妃中最寬的一條路,我也是四妃中唯一李懋主動說要給我一個孩子的人,可惜我不稀罕。
哥哥左左右右的打量我,「你怎麼還跟小姑娘一樣。」
「哄我開心?」
哥哥笑了,「為兄自然希望你開心,來這里路途遙遠,父親母親年紀大了不宜舟車勞頓,就我來了,來的路上順便游山玩水,給你帶了些沿途見聞。」
「愿聞其詳。」
哥哥將外面的大千世界都講給我聽,言辭幽默風趣,好似在家時,他總愛給我們這些弟弟妹妹講些趣聞。
日落十分,他要出宮了,「嗯?從剛才我就注意了,你的平安佩呢?」
「給我兒子了。」
「我不曾聽聞你有過生育?」
「我視容安為親子。」
哥哥久久的看著我,搖頭笑,「明白了,我會告知陸氏一族。」
「父母都讓我告訴你,他們身體康健,你在宮里護好自己。」哥哥頓了頓,「故人也讓我向你告平安,他那里事事順遂,你不要為他憂心,時刻心情暢快才好。還有,他讓我問問你,景宣四年宮宴,你暈倒一事可有大礙。」
十三年前的事了,他現在還記著,我胸口抽痛,緩了許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說,「我無事,事事都好,故人無須擔心,自己多多保重,西北軍營艱苦,萬萬要珍重,一定要平安我才能歡喜。」
「故人一直未娶,何苦來哉。
」哥哥搖著扇子,「你的侄子侄女都在議婚了呢。」
親人們都離宮了,后宮恢復平靜。
來年林皇后誕下一對龍鳳胎,她歡喜之后就是痛哭,容澤陪著許久,林皇后摸著容澤的臉,「你弟弟還在,肯定跟你一模一樣。」
容安癡傻的病沒有治好,他十五歲生日的時候薛貴妃上請去行宮給容安過生辰,帝后允。
后宮第一次帝后與四妃均出宮游玩。
行宮里的雪比宮中輕盈干凈,薛貴妃安排一切事宜,她請了宮外的馬戲進行宮給容安看。
雜耍的人踩刀山,過火圈,容安坐在薛貴妃身側,啊啊的拍著手,薛貴妃給他擦口水。
容澤拉著容思搬了凳子坐在容安旁邊,「大哥,這刀可鋒利了,你說他們怎麼做到的?」
容澤私下對我說,他的大哥只是暫時失憶了,肯定會有想起來的那天,「我把以前的事告訴他,他聽了就會想起來了,我大哥是天下最聰明的人,是星君下凡,這點小挫折不會打敗他的!」
容澤想,以前的容安肯定一眼就看出來關竅所在,他最后還鬧著也要上場去踩刀山,被李懋罵了一頓。
雜耍完的深夜,薛貴妃親自將容安送到我宮里,「請你照看一下容安。」
「怎麼了?」
容安牽住我的手,已經比我高的容安低頭靠在我肩上,「困……困!」
薛貴妃淡然一笑,「有點事去做。」
很快我就知道是什麼事了,行宮一夜之間被圍,肅殺死寂。
宮變。
李懋所在的居所被重兵把守,這里的消息透不出去,沒人知道帝王已在薛家人手中。
我心臟狂跳,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李懋登基十數年,平定外患,打壓朝內,提拔親信,他的手段非一般人所比。
但是……,我忍不住冒出一點不該有的期望。
這個微小的期望很快就被打破了,薛貴妃兄長帶領的薛家軍迅速被誅殺,那個早已埋伏守在京外的親信,竟然是薛風瑯。
安靜的行宮被血染紅,我的宮門被撞開,殺紅眼的士兵沖進來,隨后被長纓槍釘在地上,身穿甲胄的人大踏步進來,腳踩著死去的士兵將紅纓槍拔出來,紅纓槍在手中揮舞出一個半月,揮掉槍尖的鮮血。
我強自鎮定的站在殿前,茯苓帶著容安藏起來了,我要保護他們兩個,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他手臂上系著李懋親衛的黃色絲帕。
「你們繼續往前,保護淑妃。」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我顫抖著不敢相信,怕眼前是我死前冒出來的幻覺。
頭盔摘下,薛風瑯冷峻的臉出現在我面前,見到我后他臉上的堅冰融化,輕輕吐出在胸中千回百轉十數年,飽含了他所有柔軟的名字,「卿卿。」
記得以前在西北,他總愛大聲的喊我卿卿,張揚的炫耀,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天下唯有他可以這樣親昵的喚我。
我什麼也顧不得說,立刻沖過去抱住他,滿懷甲胄,冰冷生硬,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別哭了,別哭。」薛風瑯抱著我,他說話時也在哽咽。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是傷心,更多的是悲哀,我竟然沒有第一眼認出來他,我竟然覺得眼前的他陌生。
我們之間原來已經隔了十數年!
「你過的怎麼樣?」
「一切平安,你呢,你在戰場上有沒有受傷?」
「沒事,只要能看你一眼。」薛風瑯握著我的手,目光鎖在我身上,舍不得離開一瞬,「皇帝已洞悉薛家的意圖,他早就讓我進京了,現在行宮兩軍混亂,我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