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貴妃翻看了幾眼,「這麼多年了,你的字越發精進,我是他母妃都看不出來真假。」
淑妃懶得答話,就撐著額頭假寐。
容安回來了,我們都擔心他被李懋呵斥難過,他對我們每個人行禮之后跑到淑妃面前,「請淑母妃恕罪。」
淑妃睜開眼,「你給我惹什麼禍了。」
容安嘴上在道歉,眼睛晶亮,好似藏著什麼寶藏滿腹期待的等著對方歡喜,「兒臣遞上去的文章是抄了淑母妃上次隨手寫的文章。」
「一字不差。」
淑妃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慢慢直起身,就看著容安,容安用力的點頭,淑妃顫抖著嘴唇,久久才不安的問,「你沒哄我?」
「父皇親自選的,他說這文章十年來獨一檔。」
容安被淑妃緊緊的抱住,「多謝……多謝,多謝你。」
那天淑妃喝了很多酒,她的話很多,壓抑在胸中的豪情壯志第一次抒發出來,冰雪一樣的美人臉頰潮紅,雙目水意濃濃。
「以前啊我誰都看不起,家中兄弟,京中青年才俊,我女扮男裝出去參加他們的詩會,結果不過如此,粗俗愚笨還互相吹捧,可笑,這群凡夫俗子也好意思自稱才子。」
她端了酒杯指著我,「后來我去你父親的書院,你父親的才學我承認,他是我見過最為博學豁達之人,他的學識和胸懷讓我折服,但是假日時日我肯定能追上他!」
「只要給我些時間,我會站到高處,讓所有人都仰望我。」淑妃傲然一笑,「上天給了我超越男子的才能必定不能空耗,我朝并非沒有女子為官的特例,即使難,只要我比男子努力百倍,千倍,比他們出色百倍,千倍,我一定能站在朝堂之上,為天下萬民做些事。
」
「他日史書,定能留我一筆!」
淑妃那天徹徹底底的醉了一場,她伏在貴妃椅上,「我是可以走到那里的啊……我可以的。」
五月時一眾皇子皇女出門騎射,薛貴妃沒有共同前往,后宮中出現了內侍和宮人衣物短缺的丑事,李懋責令她留下調查,只有林皇后、德妃和秦寶林隨行。
皇子皇女們都喜歡林皇后,林皇后沒有架子,她有很多奇思妙想,會帶著他們玩耍,好像大孩子。
那天午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睡不好。
我憂心是不是遠在西北戰場的薛風瑯出了什麼意外,他是不是受傷了在想著我,我才會這麼心緒不寧。
月亮被烏云遮蔽時云霞殿那邊突然燈火通明,隱約聽到了凄厲的悲鳴。
「怎麼了?」
茯苓進來跟我說,「是薛貴妃那邊,宮外傳來消息,大皇子從馬上摔下來了,摔到了腦袋,生死不知。」
我眼前發黑,幾乎暈厥。
太醫院所有太醫聚在云霞殿,太醫令說情況危及,若是醒不過來恐怕就去了,他猶猶豫豫不敢說下半句,若是醒來也很可能會癡傻。
薛貴妃徹夜不眠的守著容安,德妃已經哭暈過去幾次了,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顧。
我強忍住悲痛,讓薛貴妃去休息,「這里我陪著,你倒下了誰照顧安兒。」
薛貴妃通紅的眼睛終于動了下,她青白著臉點點頭,「梧桐,傳膳,吃完我要休息。」
淑妃和我輪流陪著安兒和薛貴妃,昏睡了五日后容安醒了,但是他成了癡兒,那個天之驕子成了坐在床上張著嘴流著涎液的傻子。
我難以置信的去握他的手,「是賢母妃……。
」
容安受了驚嚇,啊啊的驚叫反手打在我臉上,我捂著臉無法出聲。
薛貴妃這個總是從容鎮定的女人霎時暈了過去,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去教導容安,想要容安回想起過去。
但是容安已經完全沒辦法思考了,我看見薛貴妃眼中的光熄滅,眼神死寂。
薛貴妃一夜之間兩鬢斑白,她安撫好容安后,上好妝,拖曳著長裙一步步走上貴妃之坐,她目光冰冷,「將行宮伺候的宮人全部拿下,連夜審問。」
平靜多年的后宮被薛貴妃輕而易舉的翻覆,這個在林皇后影子下多年的女人一朝雷霆手段,讓人戰栗。
審問持續了半個月,總有宮人在午夜寧靜時被捂著嘴拖走,宮中人人自危,高位四妃無一人管,甚至暗中支持,林皇后根本不知如何管。
最后是李懋出面,將薛貴妃傳召至未央宮,李懋高坐大殿之上,「安兒的事朕也很痛心,但你莫要失了分寸。」
薛貴妃妝容依舊端莊美艷,卻失了那股生氣,她不讓步,「臣妾要知道誰害了自己的兒子。」
李懋握緊手中的玉串,「朕已經查清,秦寶林心生嫉恨,讓人在安兒的馬鞍上做了手腳,謀害皇子是大罪,朕可以賜死她,流放秦氏一族。」
「臣妾與秦寶林無冤無仇,她的女兒七公主還在襁褓之中。」
「貴妃,休要糾纏擾了后宮安寧,此事到此為止。」
薛貴妃跪下,頭貼在冰冷地磚上,「懇請皇上將秦寶林交予臣妾細細詢問。」
李懋神色不變,「朕會處死她。」
「懇請皇上。」
「貴妃,別忘了你在后宮的職責,秦氏一族已付出代價,你不要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