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洗個澡,熱水器試了很多次都打不燃。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家已經變得還不如酒店讓我得心應手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對在這里洗澡這件事有了執念。
就在我鼓搗熱水器時,我聽見了防盜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音,一扭頭看見石墨林站在門口。
「路過樓下,見這里亮著燈,上來看看。」他手語。
「熱水器打不燃了。」我說。
他點點頭,換了鞋走進來,從陽臺的收納柜里拿出一節 1 號大電池,打開熱水器側邊的電池盒換了上去,重新點開電源鍵,打開水龍頭,熱水器響起轟轟工作的聲音,不一會兒水就熱了。
我說了聲謝謝,從衣柜里拿了替換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出來時,石墨林正拿著拖把在拖地。
我本來以為他已經走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
他笑著手語道,「床單剛剛換了新的,屋子都打掃過了,再拖一遍地就行了。」
「……謝謝。」
「餓不餓?給你煮碗面?」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
他的笑容僵住了,「這麼著急?」
其實不急,我有兩天假待在蓉市。
「嗯,有點事要提前回去。」
我拿起沙發上的包,欲往外走。要出門時,他拉住我的手,將我往懷里帶。
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將我壓在墻上,唇落在我的唇上。
和以往的溫柔完全不同,他很強勢、粗暴甚至慌亂和無措,我在唇舌糾纏中還嘗到一絲苦味。
他不是在吻我,而是在向我傳達他無法訴說的苦悶和絕望。
我終于蓄足力氣將他一把推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退后了一步。
「石墨林,我警告你,你的行為已經構成猥褻了。
」
他的眼睛很紅,雙手張開,以祈禱的姿勢伸向我,臉上全是痛苦。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舍不得看他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真想不明白,他現在擺出這樣的姿態究竟有什麼意義。
這一切,不都是他主導的結果嗎?
如果他真的不想讓我知道,過去五年,他有無數次機會把那些「過去」處理好。
他一邊放不下她,一邊又不放過我。
可不可笑?
「石墨林,我的人生不是非你不可的。」我強忍著喉頭的哽咽,轉身摔門而去。
17
章曉對我的去而復返見怪不怪。
我們躺在她新家的床上談心。
「沒想到我比你家兵哥哥還早睡上這張床。」我說。
「你起來吧。」
「???」
「他不在,我不能讓別人上我的床。」
「???」
我不敢相信,這個十幾年的老閨蜜,竟然真的趕我去睡沙發。
她將被子、枕頭悉數扔在沙發上,「委屈?」
我瘋狂點頭企圖喚醒她泯滅的良知。
「你們家那麼大的雙人床回去睡呀。」
「嘖!」
我翻了個白眼給她,「別在那哪壺不開提哪壺。」
章曉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啤酒,遞給我一瓶,「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你欠虐啊?」
「嘖!」這次換章曉翻了個白眼給我。
「如果是五年前,你發現那些短信,我會舉雙手雙腳贊成你把他甩了。」她說。
「因為過了五年我就老了是吧?」
「唐夢琪,五年了,一個男人對你好不好、是不是真的愛你,你真的感覺不出來嗎?你那麼執著于過去干什麼呢?你我都不是一張白紙,何必揪著一個點不放。」
我和章曉有著截然不同的愛情觀,她只要當下,從不管過去和未來。
就像她在旅途中忽然愛上那個男人,就算是飛蛾撲火,她也要去愛。
這對于我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反駁她,「不是這樣的,曉曉。愛情是很純粹、是不能有重疊的。」
如果他在和我開始之前就放下了,即便有十個月亮我也容得。但他和我在一起或許就是為了刺激她,哪怕他后來真的愛上我,哪怕只是一抹留存在心上的白月光,我都無法容忍。
「夢琪,相愛和相守都是很難的。你永遠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會先來。能擁抱,就別急著推開。」
我和章曉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后她和我一起擠在沙發上。
許久之后,久到我都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抱了我一下說,「其實我也理解你,只是覺得有點可惜。不過要是真的不能釋懷,就算了吧,別去想了,反正你還有我呢。」
這個壞女人,把我又弄得有點想哭了。
又許久之后,久到我以為她不可能沒睡著的時候,她在我耳邊唱道「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
「媽那個巴子。」我把枕頭按在她懷里,將其狠揍一頓,然后毅然決然選擇了回家。
18
回到家,石墨林當然不可能在。
我進到臥室,一眼就看見了那熟悉的焦糖色床單,是石墨林在我洗澡的時候幫忙換的。
我總是打理不好生活中的瑣碎,五年來幾乎全靠他照顧。
我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可惜依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自虐似地,我又拿起手機翻起那個夢琪的微博。
一頁一頁地往前翻,翻到三年前的某一張照片我停了下來。
那是一張下午茶的照片,照片邊角有一只男人戴著腕表的手不小心入了鏡。
我能確定那只手是石墨林的,因為那只表是我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