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過別人……」
我懶得去看他結印似的手語,開口打斷了他,「石墨林,我直接跟你把話挑明吧,如果我還想在你這個坑里待著,當初就不會跳出去。」
我說話的時候,寫字樓下的大燈正好關掉,周圍亮度瞬間下降不少,明暗切換的幾秒里,他沒能看清我說的什麼。
他點了點手機,示意我打字給他。
我在微信上給他發了一句話:
「石墨林,我現在看見月亮就想吐。」
14
我要調到另一個城市去了,距離蓉市兩千多公里的遠城。
律所在那邊成立了分部,我被升為合伙人要去嶄新的城市開拓市場。
這個消息很突然,主任找我談的時候,我再次有了被頭獎砸中的感覺。
在三十歲以前成為合伙人,是我二十五歲生日時制定下的五年目標。
事業上是合伙人,家庭上則是希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算了,不去想了。
臨走前,我回了一趟和石墨林曾經的家。這次要離開很長的時間,我準備和它好好地道個別。
這個家,是五年前我和石墨林一起買的二手房,前任房主因為隨子女移民了急著處理國內資產,被我們撿了小漏。
房子的裝修風格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復古風。別人都嫌老舊的風格,卻被我一眼相中。
我喜歡這深橄欖色的墻面,通鋪的小花磚,和種滿了瑪格麗特夫人的陽臺。
這里只有兩間房,一間是我們的臥室,一間暫時是書房,我們打算有寶寶之后就把它改造成兒童房,再把現在種花的陽臺和部分客廳連起來做成一個開放式書房。
那時候我們有很多精力和樂趣去構想未來的居住和生活。
有時候我會突然發幾張覺得好看的家裝圖片過去,他會細心地將圖片上的一部分圈起來跟我說他也很喜歡這里的小設計。
我忍著肉痛花了當時三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張超舒服的吐司沙發。還想買一張復古絲絨軟包床,但正版實在太貴,放在購物車里看了又看舍不得下單。
結果沒過多久,那張絲絨床就擺進了我們的臥室。還配上了我同樣舍不得買的貴價床墊,和超級舒服柔軟的焦糖色四件套。
這是石墨林悄悄給我的驚喜,我當時只覺得,愛死他了,捧著他的臉親了又親。
那時他說,「這是我們的家,我也有份的,你不能「剝奪」我付出的權利。」
后來他直接把收稿費的卡號換成了我的,我也沒跟他客氣,該花花、該用用。
我從家里收走了一些必需品,證件、衣物、一些昂貴的護膚品,我把大部分的物品繼續留在這里,其中包括石墨林送我的月亮隕石標本。
我沒有氣急敗壞地將它摔碎,不是因為其他的,單純是覺得它太貴了,要按克拍賣。
我應該把它寄給拍賣行,或許能讓我實現房車自由。
15
離開蓉市時,我沒有告訴石墨林。他是我的前夫,不是朋友更不是愛人,我的去向沒有義務向他告知。
不用我交代,我父母也不會告訴他我去了哪里。
于是在他看來,我是在那天晚上和他交談過后突然消失的。
在發現我不再出現在以前的寫字樓之后,他給我打了無數個視頻,但我很忙,總是漏掉。
但即便我發現漏掉了也不會回過去。
漸漸地,他的消息就少了。
一天清晨,他給我打了一個視頻電話被我再次漏掉之后,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信息。
我想,就這樣漸漸淡去,也挺好的。
章曉又談戀愛了,這次進展神速,不過是抱怨了一回室友在家開派對讓外人睡了她的床,人家急得立馬飛奔回來給她買了套公寓。
聽說是個兵哥哥,天天都想打報告和她結婚,給她神氣得不行。
這兩天,我剛好回蓉市辦事,就順便幫她搬家。
「不是說有個巨帥的男朋友嗎?搬家都不來幫你?」
「我男朋友當兵的,不能隨時離開部隊。」
「哎喲,軍嫂,你可真偉大。」
「沒辦法,他太帥了。」
「想必也是。」
「?」
「不然你怎麼會守活寡都守得甘之如飴。」
我打趣了她幾句,但心底里挺替她開心的。
真的喜歡一個人,眼睛里是會有光的,她提起她家兵哥哥時,眼里的光都快趕上奧特曼了。
16
幫章曉搬完家,我也要回原先的家里取些東西。
一進門就打了幾個噴嚏,手放在玄關柜上輕輕一擦,指腹就沾染了一層灰。
從客廳走到陽臺,曾經開滿陽臺的瑪格麗特夫人已經干枯成了雜草。
我一向是沒時間和精力去整理一個家的,以往這些都是石墨林默默地做。
就是因為不想做家務,到現在我在遠城住的都還是酒店。
滿目的寂靜與落塵讓我有了我真的離開了這個家的準確認知。
并且我每次回來都會往外搬一點東西,遲早有一天,我會把這里搬空,然后再也不回來。
無緣無故的,我又覺得想哭。
我在那張吐司沙發上坐了很久,上面的灰塵讓我與之接觸的肌膚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