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沒有哭的,但是小云看我的眼神讓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我勉力扯扯嘴角沖她笑了一下,但是她的眼神更驚慌失措了,唉,難不成我的笑就丑成這樣了?
春雷打了三道,天上就嘩啦啦地落下雨來,老天爺真是閱讀理解滿分,知道我現在悲痛的心情需要一場大雨來襯托,我在心里默默吐槽這三流電視劇的劇情,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了。
怪不得電視劇里總是要演瓢潑大雨里哭泣的劇情,將軍夫人要是晴空萬里就蹲在地上哭到干嘔,著實太丟人了,不會像現如今這樣,沒人管我哭到干嘔的事,下人們一個個只忙著把我往屋子里拖。我像一條狼狽的落水狗,被他們拖到了臥房。
李放如果在這里,肯定會毫無余力地嘲諷我像個傻子,思及此,我哭得更傷心了。
如果李放能回來的話,叫他天天罵我也可以,我絕對不回嘴。
我生了一場很大很大的病,從春天一直到冬天,窗外的桃花樹從抽芽吐綠,到花朵壓滿枝頭,再到落滿冬雪,李放一直沒有回來。
其實我身體一向很好,不至于淋了場雨就病得像林黛玉,那天我偷偷聽大夫和我娘說話,那個胡子一大把的老頭說我積郁成疾,我靠在門口想,不會吧,難不成我得抑郁癥了?
不過想想,我現在這個狀態,得了抑郁癥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我慢騰騰地坐到門檻上,抬頭看星星。平時李放在的話,他肯定會抓一把瓜子兒,不解風情地聒噪,要不就是捧著一碗我做的夾生面,吃著面條。
那時候我總是嫌棄他不浪漫,可是現在這樣,身邊空蕩蕩的,即使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賽鉆石一樣的閃亮,可它們都不屬于我;即使李放聒噪得像老母雞,直男得像鋼筋,可他屬于我。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小云叫醒的。我靠在門邊睡著了,睜眼看小云焦急的臉,突然陷入感慨,我從小到大的愿望不就是驕奢淫逸,早上還有妹子叫醒服務嗎?怎麼現在物質達標了,平常沒心沒肺的反倒是抑郁了呢。
果然,我嘆了一口氣,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
小云把我扶回床上時瞧見了我鋪在床上的李放特供繡花大作,臉色復雜,我撅著屁股把它們一件一件抹平整,自言自語道:「這個是《燕瓊喝水圖》,這個是《燕瓊嗑瓜子圖》,這個是《燕瓊倒拔垂楊柳》,這個是……」
小云大概覺得我可能有點精神病了,眼睛里噙著一泡淚要掉不掉,其實我只是想復習一下,就像高三背知識點一樣,如果我不天天看,我怕我把李放忘了。
其實我已經有點記不清他的臉了。
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忘了李放,等他回來了,我天天給他表演倒拔垂楊柳,大鬧野豬林,做一個魯智深一樣開朗明媚的女子,即使角色扮演的時候讓我當潘金蓮,他當西門大官人也可以。
13可是李放還是沒有回來,冬日里京城常常落雪,落雪的時候,我就不坐在門檻上看星星,因為沒有星星,而且會凍生病,萬一李放回來了,我反而病死了,倒是得不償失了。
小云帶我去看聞雨院的梅樹,已經開了花,花上頂著幾顆雪粒子,小云摘了一枝別在我的發髻上,融化的雪水滴到我臉上,涼涼的,好像眼淚。
過年前的幾天又有宮宴,我非常不想再去宮里看領導臉色,但是皇帝點名非要我去,不知道抽的什麼瘋,氣得我連小云給我包的餃子都沒吃,就上了轎輦,小云掀開簾子探頭進來:「燕姐姐,你在轎上把糕吃了,免得餓,今個兒中午你也沒吃多少。」
說著遞給我一包糕餅。我伸手接了,摸摸她的頭笑笑:「行了,回吧,外面冷。」
小云眼睛彎彎,笑了:「你總說宮里吃不飽,吃點糕墊肚子也是好的。」
宮里是真的吃不飽,我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地跪坐在案前,皇后又換了一個,上一個已經死在了二皇子策劃的宮變之中,但還是那麼愛講話,愛講廢話。
我又神游天外上課溜號,好在皇后這次并沒有叫我起來回答問題,倒是興致勃勃地說要去御花園看新開的梅花,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跟在她后面去御花園郊游。
我心里早已把皇后吐槽了一百遍,本來吃完飯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事,非要到御花園來看什麼花,生生延長了活動時間。
百無聊賴之中,我杵著開始摸袖袋里剩下的糕,準備墊墊肚子,卻聽得平寧縣主的聲音不高不低地響起,她在和另一個小姑娘說話。
「唉,她真的沒有裹腳啊。」
「是啊,丑死了吧,哈哈。」
我頓時無語,上次宮變的時候跑也跑不動,躲也不會躲的不知道是誰,要不是你平寧也算半個皇室成員,最先砍的就是你。
但是我懶得和她計較,遂縮了縮脖子裝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