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樹上還有一窩鳥蛋,一共四顆,他分給我三顆,自己只留了一顆。
我們就靠著這些鳥蛋,捱過了兩日。
第三日終于下了場雨,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然而到了夜里卻因渾身濕透,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他長臂一攬,將我鎖進他懷中,男人的手臂橫在我胸前,雙腿將我夾住,如一道密不透風的墻為我阻隔了風雨。我低著頭,二人緊緊相貼,方能汲取些溫度。
熬到隔日太陽出來,暖意融融地照在臉上,方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從他臂膀中出來,我找到角落里的鳥蛋。
「只剩一顆了。」我說。
衛疏望著我胸口,眼神有些發緊。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大雨將我澆透,身為女子的曲線畢露,我面上赧然,裹了裹衣衫。
我把鳥蛋遞給衛疏,衛疏看著我,沒有接。
「這樣下去,我們怕是要死在這兒了。」我道,「到時我爹娘和哥哥定然傷心極了,穆將軍也會十分難過。」
衛疏半晌才說,「你到這一刻還想著他。」
「他與我有婚約,那是自然。」
衛疏瞪著我,「昨夜你與我都……你還要嫁給旁人?」
我微微張大眼睛,覺得他這話莫名得很,「昨夜情況緊急,況且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抱了一抱。」
衛疏咬牙切齒,「你倒是開明得很。」
他難得夸我一回,我卻聽出幾分恨意。
「你可想過,穆行淵不是可托付之人。」他涼涼道。
他信口胡言,我有些氣惱,勉力壓抑著,「穆將軍與你是軍中同僚,亦是多年好友,他是否為可托付之人,你應當清楚得很。」
衛疏語氣愈發冷淡,「或許他心中另有鐘情之人。
」
我一怔,「穆將軍不喜歡我嗎?」
「穆行淵喜歡的是心有傲骨的女巾幗。」他的視線在我面上一頓,復又訕訕挪開,「而非你這般……的女子。」
我鼻尖有些發酸,不是因為衛疏對我的貶低。
而是穆行淵不喜歡我這句話。
上一世便是因為我的夫君不喜歡我,使我落得個郁郁而終的下場,難道今生也要如此嗎?
我眼中潮意泛濫,越聚越多,一滴滴落到手背上,鼻尖也變得通紅。
衛疏的拳頭捏了又捏,悻悻道:「我與你退婚之時,倒不見你這麼難過。」
我哭著說:「你與穆將軍怎麼能一樣。」
九、
衛疏說,三日了,頌平王定會刻意阻攔侍衛軍往這邊搜查,不能再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我們需得自救。
他將石壁上生長的藤蔓收集起來,擰成手腕粗細的一根,用碎布加以固定,而后將繩的一端栓在樹根上。他說自己若順利著陸,便會找人來救我,讓我好好待在上面等著。
若他摔死了,會在黃泉路上等著我。若等不到,他便一人高高興興去投胎,若等得到,就……
就如何,他沒有再說下去。
他到底沒有吃那顆鳥蛋。
我此生從未如此擔驚受怕,怕他腳下打滑,也怕藤蔓不夠結實。
總算,他沒有死。
我在石壁上等了一日,只覺得比前幾日加起來都要難熬。
所幸,所幸只有三日。
再這樣下去,我怕又要如前世那般重蹈覆轍,依賴和僥幸,是最不該有的東西。
結局一 穆將軍(衛疏黨可以跳轉「結局二」)
晨曦灑在我臉上,衛疏沒有失信,他帶人來救我了。
同來的還有穆行淵,他輕巧地從上方落下來,然后將降下來的麻繩栓在我腰間,護著我一同順著峭壁爬了上去。
懸崖邊,他擁我進懷中,許久未有松開。
穆行淵是守禮之人,能叫他這般失態,看來這幾日當真是急壞了。
衛疏站在一旁望著我們,不言不語,神情極是漠然。
日頭正暖,我想起這三日來的種種,想起脫困前他對我說的話,想起他留給我的那枚鳥蛋,忽然釋懷了過往。
頌平王與吢妃私通一事,最終被皇帝遮掩了下去,頌平王被削了權和家產,派遣去西北荒蕪之地。聽聞他兩腳之間拴了條重達二十斤的鐵鏈,只帶了兩個奴仆,連車馬都沒有,不多久就在路途中得急病死了。
而吢妃則被打入冷宮,從此困在方寸之地,受盡奚落折磨。
至于衛疏口中所說的女巾幗。
因著穆行淵在烏孫一戰的慶功宴上露了回臉,便被那長公主瞧上了,又為這次春狩纏著他教了好些日子的騎射,情根益發深種。
我被困的這三日,他心焦難耐,帶著人馬四處搜尋我與衛疏的蹤跡,日夜不眠。公主也與他一同搜尋,事事躬親,衣裳和脖頸被荊棘劃爛了也不曾吭一聲,瞧著叫人頗為觸動。
再后來,她在下山時扭傷了腳踝,是穆行淵將她背了回來。
女兒家的心思便在那時顯露無遺,公主訴說了愛慕之情,可穆行淵說,他已經定過親了,和京中孟國公的女兒孟璃。
公主愣了一瞬,尤不能甘心,「若是她死了呢?」
整整三日杳無音訊,眾人心中已暗暗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穆行淵許久沒有回答,只那眸子冷得叫人心驚。
公主有公主的傲骨,做不來低聲下氣乞憐之事,亦不屑以強權威逼,此后再未提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