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是棋畫的新名字,林芝耍了那麼多心思,結果嫁給姜秋白的,依然是林家的長房嫡女。
這世上的大族結親,哪有信緣分的,從來信的都是身份。
所以當我已經入睡,卻被抱進一個有著淡淡酒氣的懷里時,心情是很煩躁的。
他似乎沒考慮過,明早起來,林舒要面對什麼,而我又要面對什麼。
姜秋白把我背對著他的身子轉了過去,揉了揉我緊促的眉頭。
「淘淘,皺眉老得快,乖,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開心一點。」
我不再叫林婉了,也沒有心思起別的名字,所以他叫我從前玩鬧的名字。
那時候他說我是個淘氣包,不如就叫淘淘吧。
我推開了他的手,冷冷道:「跟你走完了三媒六聘的人是林舒,姜秋白,哪怕你有一點心,也不該在今晚放她一個人。」
姜秋白似乎是喝醉了,沒了平時的冷靜克制,固執地又把我揉進了懷里。
「淘淘,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求你了,只看我,不要提別人的名字。」
說著,拽著我起了身,不知道從哪里摸出兩個酒杯,強硬地挽過我的胳膊,完成了交杯酒的儀式。
我只感覺酒辣辣的,灼得腸胃難受,一把推開他,想要抹掉嘴上的酒漬。
誰知他望著我的眼神卻越來越癡迷,低下頭嘴唇就尋摸了過來,手也不再老實。
我是怕的,我的心臟都在怦怦跳,這三年盡管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他的外室,可其實他從來沒碰過我。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要,不要再給林舒難堪。
可我的身體逃離不了,男人跟女人的力氣有天壤之別。
至于情感,我沒有情感。
7
還好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琴書說他是半夜走的,悄悄回了主院,那就沒人知道他在我這兒過了夜。
等我洗漱完,院子里來了個嬤嬤,我從前也經常見,是姜夫人身邊的。
她邁著沉穩的步子,臉上的表情也端莊又輕蔑。
「秦姨娘,夫人說了,我們姜家是規矩人家,該有的禮數就得有,還請你記得每天去給少夫人請安。」
原來是幫林舒敲打我的。
其實她不來我也打算去,畢竟世家大族里長大的,我的規矩怕是比林舒學的還好。
請安的衣服我選了淡紫色,嬤嬤的臉色很明顯的不好看。
可我沒理,不管誰來,我此生都不會穿粉色。
除非那個人是林夫人。
可惜,她不會再見我。
去主院的路上,都不用我豎起耳朵,各種七七八八的議論就傳了過來。
「你說少夫人會讓她端多久的茶?」
「端茶就夠嗎?不得屋檐下立會兒規矩啊。」
「說不定啊,能讓她從午飯伺候到晚飯,你說她早飯吃的夠多嗎?不會暈倒吧。」
滿府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姜府這樣的人家,仆人也是懂規矩的,這麼放肆,自然是有人交代過。
可惜了,我跟林舒都沒有陪她演這場戲的打算。
畢竟,當初我給姜秋白做妾,是林舒向我下跪求來的。
8
當年從林府離開后,奶娘帶我回了外面的房子。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打罵她我的修養做不到,斥責她我的良心做不到。
奶娘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
當女兒她不敢,接著當小姐,那得有多諷刺我自己。
不言不語地這麼一起生活了十天。
奶娘平靜地割了腕。
我以為我不會疼的,可我哭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從小到大就疼我的奶娘,是為了我活命背叛了恩主的生身母親。
還好最后她被救活了過來。
那以后,我開始學習怎麼做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操持家里,維持生計。
只是我們默契地不提娘這個詞,因為我們共同對不起的那個人。
我沒想過去找姜秋白。
找來做什麼呢?
我再不懂事,也知道他是姜家這一輩集全族心血澆出來的麒麟子。
我陪著他長大,他為了讀書練武吃過什麼苦,那些驚艷于他才華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所以我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說,就放過彼此吧。
9
我沒想到姜秋白不愿意放過我。
京城是我跟奶娘的傷心地,我們最終決定回老家。
我沒告訴任何人,可打算走的那天,大門出不去了。
多可笑,我自己家的門,出不去了。
如果我一直都是林家的小姐,我應該這輩子都見不到姜秋白猙獰的一面。
也是,姜家養來光宗耀祖的子孫,只會禮義廉恥的話,要怎麼在官場上混。
他一直都派人看著我,十六歲的年紀,已經瞞著姜家有了自己的人。
經過這麼多天,所有人,包括我,都以為他接受了這個結果,他的新娘要換人了。
可原來他只是在織網而已,一張想困死我的網。
我的家被人包圍了,每天的三餐都按照我以前的喜好往里送,但卻不讓出也不讓進。
于是我開始絕食。
姜秋白,起碼你要自己來見我,把那些齷齪心思說出口。
瞞著姜家軟禁我,總不至于是還想娶我。
10
我絕食到第三頓飯的時候,他來了。
趁著午夜濃重的夜色,跟他想要的關系一樣見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