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星星早就滅了。」我輕輕地說。
好像一旦過了那個勁頭,人就會變得無比懦弱。
我腿發軟,他就把我摟進了懷里。
林知州的聲音,永遠都那麼安靜而溫和。
「那我可不可以成為你的星呢?」
15.
林知州的家,依舊空蕩蕩的。
桌子上方那盞昏黃的燈亮著,我趴在那,他坐在我的對面。
好像酒勁還沒過似的,我止不住地哭。
而他看著我哭。
我跟他說了很多事,連話都組織不清楚。
我哥是怎麼霸凌我的,我爸是怎麼走的。
我學習是怎麼變差的,我是怎麼沒有未來的。
他只是很安靜地在聽,撐著下巴。
少年的劉海有些長,光影影綽綽地落下,晦澀而清淡。
我說完了,赤紅著雙眼看他。
他卻笑,伸手過來揉我的頭。
「一直以來都……辛苦了。」
……
林知州有一輛小電驢。
第二天早上五點,他載著我出發了。
林知州說他也很久沒有去學校上課了,怪不得我之前對他沒什麼印象。
小電驢行駛在凌晨五點的大街上,薄薄的晨霧還沒散。
我摟著他的腰,少年的襯衫于風中獵獵作響。
他帶我去江灘的另一邊,看紅日悄然升起于鱗次櫛比的高樓。
霞光輝映作散的霧氣,天邊攀溢晦澀的日暮。
一直往城市的邊界騎,小電驢沒電了。
就乘公交車,搖搖晃晃地不知往哪里走,我卻先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醒來時他捏了捏我的鼻尖。
「不怕我把你拐走啊?」
……
其實我只是覺得,沒有什麼比現在的處境更加糟糕了。
所以人到低谷時,每一個上揚的弧度,都是一場救贖。
林知州還是有辦法讓我笑。
半開發煙雨的城鎮里,他拿小店里五毛錢的畫筆在墻上畫了一簇簇向日葵。
他是藝術生,他畫畫很好看。
有時在車上,他也拿他的本子畫我。
他畫了很多張我,怎麼也畫不倦似的。
我問他為什麼學畫畫,他說他姐姐喜歡畫。
我問他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頭靠著玻璃,明明是在笑。
「她是個很優秀的心理醫生。」
……
我們倆加起來其實也有點錢,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林知州每次只開一間房。
但我們倆又只睡一張床,什麼事都不發生。
好像這幾天,我也習慣了身側人清淺的呼吸。
從日升,到日落。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忘掉了時間一樣。
江至堅持不懈地給我打電話,直到某一天,他再也不給我打來電話了。
我和林知州旅行到了一座小鎮。
好像剛值節日,小鎮的旅客挺多。
有小姑娘來賣花,估計是把我們當作情侶了。
小姑娘說,哥哥你給姐姐買束花吧。
林知州蹲下來,跟小姑娘說些什麼。
好半晌,我才發現他在跟小姑娘砍價。
說著說著,小姑娘臉紅了,點點頭。
林知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才發現,其實林知州長得也挺好看的。
古鎮明晃晃的光落在他的側臉,他有獨一份的溫柔和繾綣。
像是骨子里就很浪漫的詩人。
一簇花,落在了我眼前。
「給我的啊?」
我明知故問,他笑著嗯了聲。
我去看,可花在我眼前消失了。
轉而,是他略帶侵略的吻。
我猝不及防,被他摁在潺潺流水上的石橋。
連吻都跟他這人一樣。
看似溫柔,可憋著暗涌。
16
那天回到旅館,林知州告訴我,旅程結束了。
回程的車票花光了我們剩下的錢。
到家時,月牙已然攀上了樹枝。
林知州倒了杯牛奶給我,讓我早點睡。
我拉著他的衣袖。
「林知州。」
他回身看我。
「林知州,你是故意找到我的吧。」
「那天在跨江大橋上,也是你跟蹤的我。」
黑暗里,他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望著我。
「在旅館的那些天,你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睡眠都很淺的。」
「你采集我的指紋,通過畫冊收集我的日常習慣。」
「……」
「你在利用我,對嗎?」
我拉著他的袖子,很緊地攥著。
他笑了,一如往常般的笑。
可我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我的眼皮越來越沉。
我的身體落入黑暗時,被他接住了。
……
第二天,是有人把我推醒的。
像是和現實世界有了割裂感,滿屋子都是警員。
我懵懵地被叫去問話,后來,我才知道,林知州自首了。
他殺了人,殺的是強奸他姐姐的人。
所以他才不去上課,這幾天警方一直在整理線索,已經快找到這里了。
警察說,現場有做到一半的偽證。
他……本來,是想把罪全部嫁禍給我的。
說起來,我還真是個完美的替罪羊。
無家可歸,失魂落魄,誰對我好,我就跟誰走。
所以他才會接近我,撿回無家可歸的我,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
可他停手了。
我被帶去警局問話時,見到了林知州。
匆匆一瞥,他只是指了指口袋,他還有心情朝我笑。
出警局時我手碰到口袋,那里,多了個什麼。
17
一個 U 盤。
我在附近找了家網吧,把優盤插了進去。
U 盤好像是身為心理醫生的他姐姐的,里面是一頁一頁患者的診斷報告。
我起初覺得很奇怪,直到我鼠標移動,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李秋芳,江至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