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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婚那天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路上的百姓如死一般地沉寂,就是狗叫都得挨上兩腳。
仿佛這不是送親,是送殯,真晦氣。
于是我從花轎內伸出一只手示意丫鬟如煙過來,同她低聲吩咐了幾句。
如煙高聲對兩側喊道:「傳小姐的話,每喊一句「百年好合」,就給一個銅板,喊得越多給的越多。」
瞬間街道兩旁各種吉祥話此起彼伏,銅板也隨著嘩啦啦地散了下去,人們歡天喜地叫得更響了。
如煙心情有些郁結道:「小姐,他們說的明明不是真心話。」
我說:「要什麼真心?要的是我開心。」
當朝第一大貪官之女萬千千嫁給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攝政王鄭也,這個國家算是完了。
我靠在床塌上,把壓在我脖子上整整一天的鳳冠摘下,隨手一扔:「沒能看見李大人氣得在早朝上昏過去,真是可惜。」
「還有幾個自愿請辭,告老還鄉了。」鄭也接住我扔過來的鳳冠,端端正正放在了桌上。
好一個「自愿」二字,我笑著朝鄭也招招手:「夫君過來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鄭也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兩眼:「別得寸進尺。」
「連夫君都喊不得,那娘子?」我笑得更開心了。
但玩笑也就到此為止了,畢竟我和鄭也的關系,并非兩情相悅,而是狼狽為奸。
在我還小的時候我爹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大貪官。
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偷梁換柱的本事,及一張巧言令色的嘴,哄得皇上找不到北。
當然朝廷上還是有剛正不阿,以死勸諫的官員。皇上偶爾也會在醒酒的狀態下仔細思索二三,我爹自然在人前給足了皇上的面子,該哭哭該跪跪。
但前腳皇上下了朝,后腳我爹送的一等一的大美人就進了后宮,如果這還不行那就再加十顆南海夜明珠。
人人都說皇上是個昏君,但我爹從不這樣想,他說昏庸二字和皇上從來都毫無關系。
貪財好色乃人之常情,能夠在喝著酒唱著歌的功夫把國家順手治理了,這是本事。
就連皇上自己也說:「這也不干,那也不行,這狗屁皇帝愛誰當誰當。」
我爹拿皇帝當親兄弟處,什麼好玩意都第一時間想著先往宮里送。皇帝也挺講義氣,一手提攜我爹加官晉爵。
但不得不說,這好哥倆真是奔著在自己這輩子就要把家業玩完去的。
皇子們一個個都是廢材,皇上的雄才偉略半點沒遺傳,吃喝嫖賭倒是樣樣精通。
而我爹更不用說,只貪財不好色,好不容易老來得子,至今只有我一個獨苗苗。
皇上這輩子真是做到了「縱情享樂,不怕命短」,眼瞅著這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這才想起來找我爹,兩人嘀嘀咕咕,商量立太子的問題。
「皇上這咋整啊,沒一個能扛事的。」給我爹急的老家東北話都出來了。
「誰知道,都說適者生存,這怎麼沒一個行的?」看來皇上本來想以量取勝,但顯然低估了后天環境對人的影響。
我爹唉聲嘆氣地說:「也是怪我了,當初怕女人多了把后宮弄的烏煙瘴氣的,都是挑的笨蛋美女。」
「不怨你,你也是為我著想。」皇上反過來安慰我爹。
這倆人私底下關系好的都不以君臣稱呼了,要不是我爹是男的,如此能為皇上分憂解難,還深明大義,當朝皇后非我爹莫屬。
我為什麼這麼清楚,因為我此時此刻正坐在我爹的大腿上。
皇上說:「我讓你女兒未來當皇后,要不讓她挑?」
現在壓力來到了我這邊,但我也確實看不上那幾個歪瓜裂棗,六歲的我特別正經地說:「我不要。」
皇上輕輕掐了我的臉一把:「天下女子為這個位置都搶破了頭,你還不愿意。」
我爹陪著笑:「還小還小,什麼也不懂。」
皇上逗我上了癮:「那我們千千想要嫁給什麼樣的人?」
我說:「長得好看的。」
皇上聽后哈哈大笑,從我爹的腿上把我抱過來:「這世界上的美各有千秋,也不知道小千千喜歡什麼樣的?」
我歪著頭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那就都嫁一遍看看吧!」
皇上捏了捏我的鼻子說:「和你爹一樣,慣是個貪心的。」
然后皇上就抱著我和我爹重新回到正題上,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我昏昏欲睡地靠在皇上的肩膀聽見了最終的結果。
皇上說:「大的都養廢了,那就立最小的吧!」
這個小的有多小呢,還在某個嬪妃的肚子里。
我爹說:「避免意外,還是保密為好。」
什麼意外,一是流產,二是性別為女。
這兩個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商量個正經事,結果到最后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三個月后,一位舞女出身的美人誕下了十七皇子,晉升為嬪。
皇上帶我去看新出生的小皇子,我盯著皇上懷里皺巴巴的小孩子心想,未來這個國家要有一個猴子大王了。
2
皇上駕崩了,六歲的十七皇子即將繼位登基。
除了我爹,朝廷上所有的大臣聽到遺昭后當場呆若木雞。
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立賢不立親,皇上是一條都沒按著老祖宗的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