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愿意。臣妾如今是皇上的妻子,更是皇后。于內,理應為皇上分憂;于外,理應為我朝解決禍患。」我在心里暗暗將謝長淵罵了好一通,此人最高明之處便是在于,從來不會強迫你,而是表面言笑晏晏,但實際上,你根本別無選擇。
我如今能被謝長淵留下,正是因為我對他還有用處。
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早已磨滅了他的耐心,若我再不表明自己的忠心,就會成為棄子,必死無疑。
夏望年被關在獄中,渾身傷痕累累。
夏家除了我那位長兄夏忠樹,其余皆鋃鐺入獄。
夏望年突然要見我絕不可能是顧及父女之情,只有可能另有所謀。
「阿離。」他抬起頭,雙眸被紅絲纏繞,毫無生氣。
「本宮如今貴為皇后,一個反賊,也敢直呼本宮的名?」我冷笑著朝身后的獄卒使了個眼色。
夏望年很快被架起,被摁著頭「砰砰」撞向地面,很快便頭破血流。
從前我是他隨手能處置的庶女,如今他的命卻如同草芥,在我腳下被隨意踐踏。
良久我才緩緩開口:「罷了,將死之人,本宮也不好再為難。說吧,讓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你當真以為謝長淵會真心待你?你當真覺得你與謝長川昔日的情分無人知曉?」夏望年頂著一臉血,笑得瘆人。
身邊的獄卒與宮女聞聲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幾句話想與他單獨說。」我示意他們都退下。
他們雖表面應承著,看我的眼神卻更加古怪。
「你大費周章要我來見你,不會只是為了挑撥我與陛下之間的感情這般簡單吧?」
夏望年又笑了,「你比雨婳要聰明得多,我想當年那個道士許是看錯了,你才應該是那個鳳命之女。」
「你費盡心思助謝長淵殺回京城,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他身上。可你又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皇室血脈,而是當年那大月氏獻來的舞姬與侍衛私通所生,先帝不過拿他做擋箭牌罷了。」
「可如今,只剩謝長淵了,朝臣根本沒有選擇。」我反駁他。「縱然卑賤,卻能屠盡龍脈,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夏望年大笑,「你可知謝長淵,謝長川,不過都是棋子罷了。皇上真正要護的人,是忠樹。」
夏忠樹?
難道說夏忠樹是謝氏血脈?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我警惕地問著。
「因為……」夏望年看向窗外,「夏氏一族只剩下你了,忠樹他……喜歡你……若非三年前我讓他去駐守邊疆,他絕不會允許你嫁給謝長淵……」
「夏氏一族自開國以來就為庇佑謝氏而生,忠樹他定會回來救你,我不希望你成為他的障礙。」
心緒亂成一團,腦中的記憶不停地在眼前浮現,我甚至頭有些暈。
「你就不怕我向謝長淵告密?」
「你不會。」夏望年十分篤定,「雖然我與你相處不多,但也清楚你絕不是冷血無情之人。忠樹如何待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6.
記憶倒回十歲的那個冬天,天很冷,嫡母并未讓人將炭火送到我的院子里。
我受冷染上風寒高燒不退,是夏忠樹讓人送來炭火。
我被嫡母的婢女誣陷偷盜,也是他求情才讓我免于被嫡母打死,被送到莊子上躲避嫡母的迫害。
救下謝長川一事,他知道之后也一直有心替我隱瞞,并未將我收留陌生男子一事說出去。
……
我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讓皇上失望了,夏望年嘴巴嚴得很,并未向臣妾透露半句有關暗黨的話。」
「哦?」謝長淵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將幾張紙丟到我面前。
上面寫滿了人名,染上斑斑血跡,是夏望年的字跡。
「可在皇后走后,夏望年全都招了,這是為何?」
我慌亂地對上謝長淵的目光,身子止不住地在發抖。
明明夏望年最后同我說的是:「交出了名冊,我的死期也到了。」
「而且夏望年的要求只有一個,朕一日是皇帝,你便一日是皇后。」謝長淵瞇起眼,「皇后你卻說夏望年未曾向你透露半句,難道是想保住他的性命?」
「夏望年當真并未告知過臣妾。」我的辯解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好一出父女情深啊——」謝長淵感嘆道。
「臣妾這就去跟夏望年對質……」
「夏望年寫完名冊后便自盡于獄中。」謝長淵打斷我的話。
那就是死無對證!
難怪要見我,難怪要告訴我夏忠樹的真實身份……
夏望年這是用自己與這些年部署的黨羽的命在賭,賭謝長淵會懷疑我,將我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而夏忠樹便是我唯一的浮木。
夏望年在朝為官與謝長淵打交道這麼多年,想必比我更了解謝長淵多疑的性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謝長淵的信任底線,我如今已經是半只腳踏入鬼門關的人了。
「臣妾清清白白,若皇上不信,臣妾亦無話可說。」
「皇后與夏望年血濃于水,救父心切朕無法體會,但也可以諒解。」謝長淵見狀只是笑笑,「如今名冊已到手,解決這些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
「謝皇上寬恕。」我戰戰兢兢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