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假裝與我決裂,一是讓沈河不再對我下手,二是他要成大事還必須要依仗沈河的幫忙。
盛景堯就這樣頂著同胞哥哥的身份去了皇城,先是裝可憐勾起了先帝的愧疚和舐犢之情;
又拿出擒獲刺客的供詞,指認了幕后指使之人端貴妃,就此牽扯出了她多年來殘害皇嗣的惡行。她的兒子正是儲君的熱門人選,母子一損俱損,恰好為他除去了立儲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而后,又找機會抓住了國師的把柄,威脅國師在批算各位皇子的命數之時暗示他有真龍之相,加之他苦心孤詣步步為營,最終才成功登上了帝位……
這些事情,盛景堯從未與我說起過,只是將這些都寫進了給我的書信里,卻一封都沒寄出,連同數不清的碧玉耳墜,一同藏在一個木匣里。
是高公公來宣讀廢后詔書時帶來的,我當時已經被禁足了。
盛景堯親自下的旨,因為我打了陳淑儀。
他受傷的次日一早,我過去探望時被拒之門外,他卻召了陳淑儀來侍疾。
那人自然是趾高氣揚,見到我連禮都不行,昂著頭款款而過,留下了略微熟悉的香氣。
……在哪里聞到過呢?
我猛然一驚,是蔻顏!
她當時撲過來抱我時,身上就是這樣的香味。
還有那支簪子,我后來看過一眼,成色精美,上頭的玉髓像是宮中之物。
我讓柔嘉去查了內務府給各宮嬪妃的賞賜,果然在陳淑儀的冊子里找到了那玉髓,本身是塊玉墜子,鑿出了一小塊鑲在那支簪子上。
盛景堯和我都在衣食住行和各種宮人身上防備,卻不想,陳淑儀竟利用了最有理由接近我又極恨我的蔻顏。
我越想越氣,闖進乾安殿,揪住正在盛景堯榻邊嚶嚶嚶的陳淑儀頭發,二話沒說,先扇了她兩個耳光。
「你竟敢……」
「住手!」盛景堯斥住我,嗓音有些啞:「皇后也太不成體統了,朕還沒死呢!」
他對我向來縱容,何時這樣嫌過我沒規矩!
「你知不知道陳淑儀她……」
「閉嘴,吵的朕頭痛,出去!」
盛景堯閉上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憊,我息了聲,狠狠瞪了陳淑儀一眼,行,來日方長。
結果我剛回到寢宮,就聽到了宮門落鎖的聲音。
侍衛傳了陛下口諭,皇后言行無狀,責令禁足。
隔日又以中宮無德無所出的大不敬之罪廢后,就地將坤德宮圈為冷宮。
高公公這次倒是什麼都沒多說,但我知道盛景堯怕是遇到了大麻煩,是以先將我避了出來。
你看,我終于也會試著揣摩他的心思了,可惜已經太遲,在我們蹉跎多年以后。
盛景堯那個王八蛋根本就是故意的,為了讓我后悔、愧疚,然后狠狠地心疼他。
他成功了。
我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同時刺穿,四面八方都是細密而尖銳的疼痛,最終變得撕心裂肺。
10
半月后的某天深夜,我被鐘聲驚醒,一下一頓,是國喪,天子駕崩。
我起身的動作一頓,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手腳都無法動彈。
盛景堯……死了?
怎麼會!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我的胸口就似漏了個大洞,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
盛景堯,盛景堯……
我重重滾落在地,被倉皇跑進來的柔嘉扶起,連滾帶爬地往外走,最終還是被一道門鎖困住。
侍衛們不知去了何處,任我如何嘶吼都沒人給我開門。
可我,可我……還沒去見他最后一面啊,還沒去見我的……夫君最后一面……
誰能幫幫我……幫幫我啊!
驀地噴出一口鮮血來,我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晨起。柔嘉坐在榻邊抹淚,看到我醒來哭的更加厲害了。
淳王爺派了人來,說盛景堯傷勢突然惡化不治身亡,臨終前留下了遺旨,著冷宮廢后殉葬。
我垂著頭咬牙,傻子才信了你的邪!
區區外傷何以就丟了命,之前都是陳淑儀在侍疾,而陳家又與淳王爺是姻親,不,說是狼狽為奸才更合適吧。
連我一個被廢的皇后都不放過。
殉葬我倒是無所謂,畢竟盛景堯曾說過,與我死生不能離。我還沒親口對他說過原諒,跟著他去也無妨。
只是我絕不能就這麼死!
辦喪期間,淳王爺儼然已經是天子之態了。
雖然沒有先帝傳位遺詔,但盛景堯無后,只有一個遠在封地的庶弟。
藩王非詔不能回,淳王爺在京城一手遮天,故意將國喪之訊延后發出,那位順王是如何也趕不上了。
皇位空懸,各憑本事,淳王爺占盡先機,已經有狗腿子爭先恐后地捧他上位了。
有人私下議論均被滅了口,一時間人心惶惶,再無人敢反對。
一幫子沒骨氣的慫貨!
我坐在地上,用絲帕擦著匕首,名叫「斬秋」,是盛景堯之前送我的,削鐵如泥。
原本是讓我防身用的,如今剛好用來送仇人上路。
盛景堯出殯那日,我穿上了封后大典那日的華服。
鳳冠奢華尊貴,聽說是他當初特意交代多綴了一倍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