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進去看一眼,被高公公阻住,對著我搖了搖頭。
是了,盛景堯最是要強,最不喜我看到他軟弱的樣子。
或者說他從來不能軟弱。
盛景堯確實是先帝之子,只不過是個不祥之子。
當年他的生母榮嬪為先帝孕育了一對雙胞胎,太醫診斷出孕相后,先帝大喜,不僅給她晉了妃位,還早早給孩子起好了名字。
臨盆那日下了好大的雨,先帝聞訊趕來時,孩子已經生出來了,但滿屋的人卻并無喜色。
那一對雙生子,明顯的一大一小。
大的那個是弟弟,面色紅潤,已經能睜開眼睛了,直愣愣地看著四周,也不哭。
小的那個是哥哥,只比皇帝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全身發青氣息微弱,右小臂細小,據說接生時,半截小臂正被大的那個咬在嘴里。
先帝見狀當即變了臉色,急忙招了國師來。國師結合星象和時辰推演后,說那次子恐是魔星降世,日后恐會吞噬太陽。
這話說的隱晦,實則便是暗指將會威脅到先帝的帝位與國祚了。
先帝又驚又怒,立刻下旨將這兩子送出宮,長子送至護國寺,次子誅殺,在場一干知情人等,全部滅口。
盛景堯便是要被弄死的那一個,但送他出宮的內侍曾受過榮嬪的大恩,在榮嬪的苦苦哀求之下,答應了會保他一命,便將他丟在了一處破舊的農家門口。
那家夫婦是老實人,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卻還是好心收養了他。雖然日子過的緊巴巴,但大概是盛景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了。
他七歲時的一天,家里突然找來了一個男人,說是他的親生父親,要帶他回家。
無憑無據的,養父母自然不肯同意。那人煩了,手一揮,跟著的人便把養父母一家全殺光了。
那是盛景堯第一次親眼見到殺戮,親人溫熱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變成了他此生最驚駭的噩夢。
原來弱者的人命在強者手中,不過如螻蟻般低賤,甚至不值得罪魁禍首看一眼嘆息一聲。
盛景堯被抓了回去,乖順地并沒反抗。他從小就理智到幾乎冷酷,懂得審時度勢,更會隱忍堅持。
那人對他的懦弱非常滿意,此后更是百般的虐待他。
不給他飯吃是常事,還變著法的毒打折磨他,就是為了看到他驚恐戰栗又如狗一般卑賤求饒的樣子。
盛景堯起初并不明白,直到某次偶然間聽到那人與手下的對話。
原來那個男人是榮嬪的哥哥,榮嬪在病死之前將當年之事告訴了他,本意是想讓他對那個可憐的孩子照拂一二,不想她那哥哥竟看上了盛景堯魔星的命格,企圖利用他謀逆篡位。
他如此這般不過是想讓盛景堯怕他,怕到變成一種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便于以后更加容易操控。
盛景堯得知這一切后,幾乎憤恨的吐血。
就因為那無稽之談的命數之說,他被親生父親「殺」死,被親舅舅虐待,還連累善良的養父一家慘死。
何其無辜,何其不公!
從那時起,盛景堯就變了。
他表面上悲切恭順,心里卻滿是報復和殺戮。因為他已經明白,不想被魔鬼吞噬,就只能變的比魔鬼更可怕。
大概是皇室血脈里天生的陰狠和詭譎,盛景堯在心機和謀算上幾乎無師自通,用幾年的時間就收買和掌控了他舅舅手下的一批人,并且完全扭轉了局面。
而后,耐心地等待時機。
先帝于幾年前患病,身體每況愈下,萌生了立儲之意。又想起了他送出去的那個兒子,也就是盛景堯的孿生哥哥,心生愧疚,便派了人前去秘密接回。
可惜,被盛景堯半路給殺了。
他將此事嫁禍給我,又趁為我作證之機,讓沈河看到了他的臉。
沈河是先帝幼時的同窗,蒙先帝信任托付重城,也是少數知道內情之人,看到盛景堯自然是大為驚奇。
又想著那位皇子不幸被害,自己怕是脫不了一個護衛不周的罪名,不如就由盛景堯頂替。
兩人就此一拍即合。
但沈河并不完全放心,便想將女兒許配給盛景堯,借由聯姻搭建起堅不可摧的聯盟。
沒想到被盛景堯拒絕了,他思來想去,便猜測是與我有關。
于是他便借著盛景堯居住在他府邸的機會,往那壇「十兩相思」里下了藥,又偽造我的書信約盛景堯去翠云樓赴約,再讓沈怡蓉趁機與之發生肌膚之親;另一方面對我也如法炮制,騙我前去親眼看到那樣的場景,就此死心。
但他低估了盛景堯的意志力,自小在地獄中長大的人,對于周圍事物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
盛景堯有所察覺后,便將計就計地假裝醉酒,強忍著欲望裝作不省人事,并沒與沈怡蓉發生關系,卻料定沈怡蓉為了將來的榮華,必定會對父親謊稱二人成事了。
由此為系,沈河能卸去一部分戒備,但我,仍舊是此次合作關系最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