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堯卻得寸進尺,要我留下為他侍疾。
從前我也照顧過他的,可那時的心境同如今怎能一樣,一個情切一個敷衍,他自然能覺得出來。
也不愿再自找沒趣,第二日就打發我回去了。
出門時我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他,盛景堯靠在軟塌上看奏折,眉頭中一道深深的褶皺。
沒辦法,誰讓他要坐這天下至尊的位置呢,哪怕踩著血山尸骨也要爬上來,必然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孤獨尤甚。
我時常會這麼覺得,無所謂心疼或同情,只是偶爾會猶如肉中刺一般被刺痛一二。
就像此刻,他握著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忽然就有些松動。
要不就答應吧,這本就是皇后的本分,最好能讓他就此放下心中的偏執,日后各自安好。
是的,我認為盛景堯對我,應該是些許愧疚加上從未得到過的不甘心——不甘心從前得不到的人,做了皇帝還得不到。
他察覺出了我的猶豫,面色一喜,手掌試探著撫上我的背,想將我攬入懷里。
「陛下!」
陳淑儀闖了進來,對著我草草行了一禮就撲到盛景堯旁邊,泫然欲泣:「陛下可是病了?」
我搖頭嗤笑,蠢貨!比太醫來的還快,生怕皇上不知道你買通了他身邊人嗎?
其實陳淑儀這種做法也可以理解,她從進宮到現在半年多了都沒被翻過一次牌子,難免心急。
盛景堯很討厭她,因為她長著一張酷似沈怡蓉的臉。
卻是我精挑細選的,就是為了給盛景堯心里也扎上一根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曾經遭到過的背叛。
是以方才那一瞬的動搖,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變成了狠狠的一巴掌。
我覺得臉好疼啊!
不再看他們兩人一眼,我起身離開。盛景堯抓著披風跟在后頭,不敢追我太緊。
我剛進宮那時同他鬧的很兇,某次不慎滾落臺階摔斷了一條腿,在那之后的很長時間里,他都不大敢靠近我了。
盛景堯總是那樣,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但似乎更珍惜更害怕的人也是他。
3
為了躲開蔻顏的哭哭啼啼,我去了念春宮小住。
那是盛景堯特意為我建的園子,位于皇家行宮的東南面,開了單獨的門。
后院鑿出了一口人工湖,他命人從近郊的山上引下活水,方便我釀些果酒。
這大概是我唯一感興趣又拿手的事情了,只有在這里,我感覺自己還是一個活著的人。
每當我心緒煩亂時就會來這里,無需告知盛景堯,這是他給我的特權。
只是皇宮諸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侍衛的數量會增加一倍,周圍的商販行人也會進行嚴格的盤查,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我覺得有些勞民傷財,便不大多去了。
今日再來,發現這院子一直都被照看的很好,后院的合歡樹已經開花了。
合歡合歡,多麼美好的愿景,終究是不能了。
那日我從乾安殿離開后,盛景堯發了好大的脾氣,嚴厲訓斥了陳淑儀,還連帶著罰了高公公一頓。
說是辦差不力,眾人都道是怪他沒攔住陳淑儀沖撞御前,只有我知道,盛景堯還是看到了他害我跌倒。
我無奈至極,又不敢去求情,怕他盛怒之下罰的更重。
只能叫人給高公公送了些傷藥過去,那頭托人過來謝了恩,又說讓我小心陳淑儀。
她父親是兵部尚書,還與盛景堯的小皇叔淳王爺是姻親,算是有些背景,向來心高氣傲。
初時因著是我挑中的她,對我還算客氣,后來久不承寵,懷疑是我在盛景堯那里說了她的壞話,行為禮數便不太恭敬了。
我懶得和她計較,或者說是不計較這皇宮中的一切。
柔嘉利索地收拾著行李,看著我悶悶不樂地戳著晚膳,無奈道:「娘娘,您這又是何必被?其實陛下對您,不可謂不好……」
我搖搖頭,盛景堯最擅長玩弄人心,但我已經喪失了辨別的能力,從三年前。
4
我初見盛景堯之時,他正在殺人。
為了不被滅口,我機智地選擇了裝瞎,結果還是被他識破,堵住了去路。
為了躲避官兵,他將我扯進窄墻的縫隙里,兇狠地吻上我,假作一對私會的野鴛鴦。
我麻了一般不知掙動,還是他在我背后輕拍了下,咬著我的唇說:「呼吸。」
最后,他揚長而去,卻將那個帶著血腥味的吻刻進了我心間。
回家后脫下外袍,發現背后沒有一絲血跡,還有,腰間的荷包不見了。
一想到可能是被他拿走了,我就羞憤又惶然,還夾雜著一絲難以言明的悸動。
不料兩日后官兵突然找上門,我才知道,盛景堯將我的荷包丟在了案發現場。
我被緝捕,入獄,提審,卻除了喊冤什麼都做不了,甚至說不出他的名字。
父親日夜奔走,甚至打算賣掉安身立命的酒肆來求人牽線搭橋,保我一命。
可惜死者似乎是個有來頭的,官府急著結案,便堵上我的嘴,將我按在府衙地上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