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房間在二樓。
我沒有等宋隨回來。
XX22 年 6 月 7 日
我的睡眠質量好差,還總是睡不著。
白天帶年年出去玩,路過一家蛋糕店,我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吃甜點了,買了一盒提拉米蘇。
可帶回家后,我忽然又沒有胃口了。
以前我明明很喜歡吃的,可現在,看著黏膩的奶油,我卻只覺得惡心。
XX22 年 6 月 19 日
宋隨好像越來越忙了,總是告訴我晚上不用等他了。
他從我的生活中褪去之后,卻頻繁地出現在蘇唐的朋友圈里。
我偶爾也會羨慕蘇唐。
小時候爸爸愛她,長大了丈夫愛她,離婚了,我的丈夫也愛她。
可我好像什麼也沒有。
XX22 年 6 月 25 日
我徹底失眠了。
整夜整夜的清醒和愈演愈烈的病痛。
站著也痛,坐著也痛,躺著也痛。
很痛很痛。
鏡子里的人氣色差到極點。
臉色隱隱有蠟黃的趨勢。
XX22 年 6 月 30 日
宋隨回來吃晚飯了。
其實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逼著自己吃了一口進去又會被吐出來,索性就只吃一點。
我借口去給年年喂飯。
然后,吐血了。
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女主角身患絕癥,咳嗽著吐出一口鮮血,若西子捧心,嬌弱凄美。
女主角的待遇我沒有,女主角的病倒是得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吐口血而已。
比起病痛與失眠,吐血竟也顯得無關痛癢了。
XX22 年 7 月 5 日
宋隨問我要不要去參加晚宴,我說不去了。
我很久沒照鏡子了。
夜里睡不好,吃不下東西。
早上刷牙時偶然抬眸,鏡中的人有些陌生。
兩頰消瘦,顴骨微微突出,眼下青黑,唇色泛白。
好像一下蒼老了許多。
可我明明不過二十幾,風華正茂的年紀。
越到最后會越嚴重。
消瘦,黃疸,腹痛,神經衰弱,如跗骨之疽,如影隨形。
折磨著我,直至死亡。
我不要死得那麼難看。
XX22 年 7 月 11 日
我食言了,我還是去了宴會。
宋隨和蘇唐很般配。
如果不是瘋了,這個念頭也不會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冒出來。
后來宋隨看見我了。
他要過來找我,我卻跑了。
我發現我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如果不是年年在身邊,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XX22 年 7 月 18 日
腹痛,失眠。
吃飯又吐了。
XX22 年 7 月 22 日
放在房間里的剪刀沾了血。
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臂破了一個口子。
趕緊包扎好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準備明天去醫院開點安眠藥。
XX22 年 7 月 26 日
腹痛,嘔血。
吃完飯會變得更痛。
我不想進食了。
XX22 年 7 月 30 日
躺在床上差點痛暈過去。
意識回來時看見年年在床邊舔我的手。
我順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拿了手機想刷一下朋友圈。
打開就見蘇唐去了海邊。
九宮格的風景很漂亮。
在最后一張,我看見了宋隨的一只手。
上面還帶著我們的婚戒。
XX22 年 8 月 1 日
痛。
XX22 年 8 月 5 日
去醫院開了止痛藥。
XX22 年 8 月 15 日
我見了蘇唐。
她好漂亮。
我已經很久沒照鏡子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變得很丑了。
XX22 年 8 月 20 日
安眠藥,好像開始失效了。
醫生勸我住院算了。
他說越到后期會越痛苦。
我拒絕了。
本來也沒打算活到最后。
XX22 年 8 月 25 日
……
原本的字被黑線劃去了。
又新添兩句:
岑念死在了這一天。
可是年年救了她。
25
XX22 年 8 月 25 日。
我本來應該死在這一天的,可是年年不讓。
它一直叫,一直叫,好吵。
吵得我睡不著。
吵得我心里煩。
吵得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用最后一點意識,撥通了 120。
幾個小時之后我就醒過來了,手臂上還掛著水。
床前站著一個護士。
「年年呢?」
她有片刻愣神:「年年是……?」
我撐著床沿,想要坐起來,身體還有不聽使喚。
護士扶了我一把。
「我要回家。」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還不能……」
「我要回家。」
我垂下眼。
固執又不講理地重復了一遍。
這里沒有年年。
我要去找年年。
26
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手機里還有宋隨發來的消息。
我沒有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門一打開。
米白的小狗立馬撲進我的懷里。
年年在我懷里一直叫,一直蹭,又一直舔我。
我抱著它,眼淚忽然就落下來了。
所有壓抑的情緒爆發,像洪水猛獸,我抱著它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好久。
哭到眼睛都腫了。
最后我把臉埋在它身上,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
「年年。」
「我們走吧。」
我想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只有我和年年。
還有愛。
懷里的年年不知道聽沒聽懂我的話。
只是用它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我,然后慢慢地,仔仔細細地,蹭掉了我臉上所有的眼淚。
世上無人愛我。
但小狗會。
小狗會一直愛著帶它回家的那個人。
年年會一直愛岑念。
27
我連夜趕去了一座海島,在療養院里住了下來。
海島的生活,和我期待的一樣美好。
白天陪著年年在沙灘上玩,和鎮上的人聊天,晚上就在海邊散步。
我很喜歡海。
一望無際的波濤和帶著咸味的海風。
只要看著大海,心情就能莫名其妙地平靜下來。
我雇了一個護工,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漂亮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