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開口:「下周三有個晚宴,你那天有空嗎,陪我一起去?」
我動作一滯,又迅速恢復平靜:「我不去了。」
宋隨也沒多問,只是點點頭。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年年身上,再沒有管宋隨。
蘇唐剛回國,人脈圈子小,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會錯過的。
如果她和宋隨開口請求,宋隨也不會不管她。
趴在腿上的年年哼了兩聲,我摸了摸它的頭。
只是宋隨可能不會想到,我會出現在他背著我,帶蘇唐參加的宴會上。
12
我還是來了。
宴會上燈光璀璨,西裝革履的男人與金瓚玉珥的女人在廳中不斷移步,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而我站在最邊緣,格格不入,就像一個闖入者。
宋隨很好找。
我在他身后追了十幾年,無數次從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長身鶴立。
身邊挽著他手的女人,穿著一襲紅裙,明艷得像一朵玫瑰。
是蘇唐。
看他們穿梭在名利場,談笑風生。
像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哪怕早就料到這樣的場景。
親眼見到時,仍舊像是被人重重甩了一巴掌。
心臟劇烈跳動,不安的藤蔓緊緊包裹,又不斷收緊,疼得像是要炸裂開來。
腦海中的線再次散成一團亂麻,額角青筋一下一下跳動。
可我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這兒,看著他們挽著手,笑著和每個人打招呼。
我看見有人朝著宋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指了指我的方向。
宋隨偏頭看過來。
我沒有穿漂亮的禮服,也已經很瘦了,我很久不敢照鏡子,怕看見愈發突出的顴骨,和隱隱透露出骷髏面相的自己。
我知道他看見我了。
因為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很難看。
隔著攢動的人群,我們就這樣遙遙相望。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笑也沒有哭。
看到他變了臉色,掙脫蘇唐的手,要過來找我,隔著人群,他的步伐顯得艱難。
我卻忽然沖他笑,然后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13
到家時我直奔自己原來的房間。
腦海中亂成一團的線相互糾纏,怎麼也解不開。
心臟處的藤蔓反而越纏越緊,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
我終于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書桌上所有的東西被我掃落在地,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還不夠。
擺在架子上的書,被我瘋狂地撕扯著,紛紛揚揚的紙片散落在地上,像一場不合時宜的雪。
還不夠。
架子上擺著的小擺件,化妝品護膚品,宋隨出差給我帶的精致的工藝品,還有我和他一起拼的積木……
破壞欲與暴虐交織,情感沖動在腦中耀武揚威。
地上一片狼藉,混亂地,就像我殘破不堪的生活。
等我回過神來,剪刀已經抵上了手臂。
而年年,正在我的腿邊瘋狂叫喊。
小狗的叫聲尖利又急促,見我垂眸看它,忽又安靜下來,張開嘴巴,露出一個傻呵呵地笑。
手中的剪刀砸落在地,年年趕緊朝我身上撲,一邊撲一邊叫。
我木然地將它撈進懷里,它便用毛茸茸的頭使勁蹭我,小小的身體溫熱。
我抱著它,忽然就掉了淚。
所有沖動褪去,破壞帶給我的并不是滿足,只在我心底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如此折磨。
14
宋隨回家時,我已經把房間都收拾好了。
他想和我說話,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笑,我知道他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陪了他四年。
和他在名利場中周旋,宋隨不善言辭,但條理清晰,所有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都冷冰冰的。
是我,一點點教他如何處事,如何和那些老油條打交道。
他如今在這種場合游刃有余,只是出了這名利場時仍舊惜字如金。
從前覺得他什麼樣我都愛,現在想來,或許不過是和我沒什麼話說。
我笑著開口,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沒關系,我知道蘇唐剛剛回國,沒有人脈圈子,你想幫幫她,就帶她去了晚宴。」
宋隨的臉色變了變:「是……」
「沒關系,」我看著他,聲音溫柔,「我不介意的。」
宋隨看著我不說話。
四目相對。
我始終溫柔地望著他。
好半天,他終于錯開眼。
卻忽然抱住了我,摟得很緊,像是要將我嵌進他身體里,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男人溫熱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念念。」
親密無間。
「你瘦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檀香味混著梔子花香圍繞,我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吐的欲望。
15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照例送他去上班。
本以為他要走,宋隨卻忽然在客廳停了腳步:「念念。」
他溫聲道,「我忘記系領帶了。」
我有些無奈,上樓隨手給他拿了一條,遞給他。
宋隨沒有接,低下頭:「幫我,念念。」
我依言幫他系,宋隨低著頭,乖乖的,等我扯好:「好了。」
腰身卻忽然被人禁錮住,往前帶著與人貼在一塊,我抬頭看他:「宋……」
所有的話被堵了回去,唇上一片溫熱。
宋隨掐著我的腰吻我,很兇。
攻城掠地,像是撕破了偽裝的獸,帶著兇狠的欲望。
分開時男人的眼尾氤氳出一片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