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突然軟得一塌糊涂,也不管剛涂好的藥膏會不會蹭到周予衣服,就八爪魚似的想往他身上貼。
「把你吵醒了?」他低頭看我。
我搖頭,把臉埋在他脖子,輕嘬一口。
……
第二天早上還是周予把我叫起來的。
一睜眼就看見他笑瞇瞇地盯著我,滿臉餮足。
洗漱時我對著鏡子看見那一脖子痕跡,氣得讓他和我保持距離。
「還需要保持距離嗎?」這狗男人邊開車送我上班邊委屈嘟囔,「我們都已經這麼『熟』了?」
7
B 市不大,殺人強奸犯的案子一經官媒報道,立刻在市里掀起軒然大波。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小號,在網上發布了之前女報警人在小巷被強奸犯毆打施暴的視頻。
視頻的角度只能看見巷子口。
破碎的慘叫聲從黑漆漆的巷子里溢出來,一聲比一聲無助,短短九十秒的視頻,我暫停了不知道多少次。
殺人強奸犯的行徑令人寒戰,但人們的視線也未曾從受害人身上遠離。
有人將女報警人的身份抖落在網上,梁小雨,18 歲,一個輟學在酒吧上夜班衣著暴露的酒水推銷員。
輿論將她推上風口浪尖,她的身份好像瞬間讓這場悲劇變得理所當然。
由于小巷位于老街道,監控攝像頭早就壞掉了,我們只能憑著視頻去找拍攝者。
拍攝者是一個當時夜跑路過小巷的中年男人。
「在她之前,巷子里好像就已經有求救聲了。
「我當時太害怕了,就沒敢往里看。
「說來也奇怪,其實這女的一開始走在我身后,突然就像瘋了一樣沖進了巷子里。
」
中午我去醫院看那個女孩,周予在微信上說還沒吃午飯,我就去他最喜歡的那家茶餐廳帶了份三明治。
到他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穿著粉色西服的陌生女人朝著周予一臉溫柔小意,我就站在門口輕輕叩了下門。
「沒打擾你們吧?」
「需要你打擾。」
周予沖我笑笑,抬手將桌子上和我手里同款打包袋推給他對面的女人。
「前段時間你出國進修,我已經結婚了。」
女人神情驟變,聲音顫抖,「阿予,我以為你說的是氣話。」
「謝謝你的午飯,」他的語氣客氣疏離,「不過我老婆已經來給我送飯了。」
陪周予吃飯的時候,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拉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解釋:「前女友,認識你之前,就處了三天。」
這年頭誰還沒個前女友前男友呢?
我覺得好笑,故意湊近了逗他,「周醫生,你今年都三十了。沒個前女友什麼的,人家會以為你那方面有問題呢?」
周予咬著三明治一臉驕傲,「我那方面有沒有問題你不知道嗎?」
「也對。」我看著自己日漸圓潤的肚子,贊許點頭。
「然后呢?」
「什麼然后?」我疑惑。
周予摸了摸下巴,難為情地輕咳一聲,「你應該繼續問我,哥哥,那個小妖精是誰,然后跟我一哭二鬧。」
見我無動于衷,
他耷拉著腦袋,叼著三明治,委屈巴巴地小聲嘟囔:「完了,我老婆一點都不緊張我,我都要讓壞女人拐跑了……」
「……」
下午,我和同事來到女孩的病房。
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面對網上的輿論,父親暴跳如雷的指責,女孩兒蒼白著臉,始終緊緊盯著窗外一言不發。
「梁小雨,根據你的供述,你報警時,施暴人已經離開。而目擊人稱,直到警察來,罪犯才逃走。所以你不是第一報警人。」
「是誰用你手機報的警,或者說,你在保護誰?」
「是我。」
本來一直平靜的梁小雨突然神情激動地從床上坐起,朝著病房門口大吼:「誰讓你來的?你來干什麼?滾啊!」
我回頭看見一個扎著高馬尾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孩子站在病房門口,她眼下的烏黑一看就是高三學生特有的黑眼圈。
她抓著書包帶的手指節泛白,渾身顫抖,「那晚一開始被拖進那條小巷的人是我,是這個大姐姐沖了進來,把手機塞到我手里,讓我跑,讓我報警,讓我不要回頭……」
梁小雨不顧身上的傷,抓住女生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拖,惡狠狠地說:「我讓你閉嘴!」
女生拼命掙脫她的手腕,崩潰大吼:「可我看見網上有人說你!
「她說,你穿那麼少是你活該。
「他說,你穿成那樣就是在勾引男人。
「他們說,在那種地方上班都不是什麼好女孩。」
女生說話帶著哭腔,臉上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砸在地上,「可我知道你是好女孩啊!如果你都不是好女孩兒的話,那天夜里誰又能義無反顧地沖進巷子里救我呀!」
梁小雨瞬間紅了眼眶,失去推拒女孩兒的力氣,蹲在地上痛哭。
「不是高三了嗎?馬上就能高考了,你明明可以有那麼好的未來啊,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要回頭!像我這樣的爛人和他們糾纏還不夠嗎?」
最后兩個女孩抱頭痛哭。
她們的一番話讓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呆在原地,良久未動。
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知道,她們都是好女孩。
8
年末疫情來得突然,W 市疫病肆虐,最后全城封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