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蘿心疼地滿口答應,安撫我道:「娘娘,您放心,我會找到他的。」
不知紫蘿想的什麼辦法,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日夜交替,宮室大門始終緊閉,直到一日雷聲陣陣,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娘娘!」
紫蘿破門而入,衣衫盡濕,她撲在我身前跪下,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我沒由來的心中一片慌亂,忙俯下身子去扶她,「怎麼了?你怎麼這樣子?」
「娘娘……」她帶著哭腔,「奴婢找到阿宴了,可他……」
洶涌的寒意從腦后蔓延到脊背,我腳下陣陣發軟,強撐著問:「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他已經恢復記憶,為了不拖累娘娘,服毒自殺了!娘娘,奴婢找到他的時候,他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我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氣力,一時癱坐在地上,如同一條瀕死的魚,大張著口呼吸。
待喘息片刻,渾身冰冷的我爬起來,喃喃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紫蘿緊緊地拽著我的手臂,「不可啊娘娘,阿宴為了您才選擇自裁,您不能去啊!」
我掙扎著,「讓我見他最后一面,見他最后一面!我都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雨聲連綿,我哭得不成人形,推開紫蘿,沖到門外。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冰冷的刀攔在我身前。
守門的侍衛冷聲道:「皇上下旨不許娘娘出去,娘娘還是回去吧!」
「讓開!」
刀光折射在眼前,我毫不畏懼,直直地往刀上撞去。
侍衛們嚇得連連后退,紛紛將刀拿開,我趁這空隙跑出了宮殿。
冰冷的夜里電閃雷鳴,雨水無情地拍打著我的身體,我心中翻涌著刺骨的寒意。
我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廢棄的宮殿里尋找阿宴,直到紫蘿追上來,將我帶到一處最偏僻的宮室。
陰暗潮濕的房中,一個瘦削的身影靜靜地躺在地上,一瞬間,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蹂躪成一團,痛得無法呼吸。
「阿宴……」我喚他,聲音顫抖,「你躺在地上做什麼?」
我三步并作兩步撲過去,一不小心跪在他身前,膝蓋狠狠地磕在地上都感覺不到痛。
「你起來。」我摸著他布滿疤痕的臉,只覺一片冰涼,于是摟起他的頭放進我的懷里。
「我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怎麼可以不看我一眼?!
「你怎麼可以留我一個人,怎麼可以?!
「你醒醒,你醒醒!」
我不停地搖晃著他,全身上下只有眼淚是熱的,直到我沒有了力氣,抱著他靜靜地坐在地上。
「娘娘……」紫蘿哭著上前,攤開她的手,「這是剛剛從阿宴手里掉下來的。」
她的手心赫然是另一只耳環。
我忍不住哭嚎,抓起耳環放在胸口,眼前白光陣陣,直至沉入無邊的黑暗。
七
一只紙鳶出現在悶悶不樂的少女面前,讓她眼睛一亮。
「哪來的呀?」她歡呼雀躍,「你做的嗎?」
青年嘴角噙笑,點點頭。
「公主試試可能飛?」
少女笑眼彎彎,拉著紙鳶快速奔跑,春風輕和,不多時紙鳶就飄上了天,
描畫著燕子的紙鳶漸行漸遠,少女邊后退邊放線,忽然風大起來,呼呼吹幾下,紙鳶竟不受控制,最后纏在一棵大樹上。
她攔下欲飛身而上的青年,眼睛亮晶晶的,「我要自己去拿。」
說完她不顧青年的阻攔,撩起繁重的裙擺就往樹干上爬。
少女人雖嬌小,但勝在身手靈活,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粗壯的枝丫,輕松地取到了紙鳶。
「阿宴,你看我厲不厲害?」
還未等青年夸贊,她竟腳下一滑,輕飄飄地往下墜。
說是輕飄飄,實則是青年眼疾手快,飛身上前接住了她,二人平穩落地。
青年的體溫透過衣物一路蔓延到少女的心,她偷偷紅了臉,在站穩的一剎那連忙掙脫,揮舞著紙鳶就想跑開。
誰知她身側就是樹干,纖細的手腕撞到了樹干,倒沒受傷害,腕間的鐲子卻撞碎了,晶瑩的碎塊散落一地。
「呀!母妃留給我的鐲子!」少女心疼地蹲下身去撿。
她捧著稀碎的遺物,許是回想起短暫的母女時光,少女的眼里漸漸盈滿淚水。
青年有點慌亂,安慰的話語十分生疏。
「對不起,砸壞了淑妃娘娘留給你的念想。」
少女抹著眼淚,看他滿臉擔心,不受控制地撲進他懷里大哭。
青年更加手足無措了。
一直到那天晚上,他還是手足無措地站在少女面前,捧著一只錦盒呈給她。
「公主,奴才賠您一只手鐲,雖沒有淑妃娘娘的好,但這是奴才能挑出來的最好的了。」
打開錦盒,水潤的玉鐲在燭光下閃著溫潤的光,少女撫摸著玉鐲,又遞還給他。
「你給我戴上。」
青年怔了怔,依言拿起玉鐲來,輕輕地抓住她的手給她戴上。房間幽暗,少女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紅彤彤的耳根,撲哧笑了。
很多年后,少女才知道,這只玉鐲亦是青年的母親留給他的,亦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送給女子禮物。
彼時,她只知和青年的情愫暗生,每日兩人在一起吃喝玩鬧,讓她知道原來宮中的生活可以這麼美好。
直到大藩前來求娶公主,以和親換和平。
少女哭鬧、節食,卻怎麼都撼動不了那位帝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