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我思緒翻飛,「紫蘿,如果是你,定也不愿生下殺父仇人的孩子。」
沉默片刻,紫蘿突然說:「娘娘,您難道沒想過,將云氏的江山重新奪回來嗎?」
我愕然看向紫蘿,她滿目心疼,一片赤誠地繼續道:「奴婢在宮中見識到了皇權的更替,也見識到了娘娘從前朝公主變成新朝皇后。奴婢的忠誠和性命都是屬于娘娘的,不愿見娘娘郁郁寡歡,只要您有了決定,奴婢愿意為您出生入死。」
沒想到紫蘿還有這麼大的志向,我屈身扶起她,眼角泛起久違的淚意,道:「紫蘿,你是個好姑娘,不應該在宮里磋磨一生的。」
夜風吹進房中,帶著絲絲涼意,讓人只覺凄涼蕭索。
我摸著腕間的玉鐲,心頭的酸楚愈加濃厚。
「爭來搶去又有何意義呢?倪昀不愿放我出宮,我只想安穩度日罷了。」
紫蘿知我意向,沒有再多說,見夜已微涼,便服侍我睡下。
只是那會兒情緒上涌,現下難以平靜,我在床榻間翻來覆去,腦海里的回憶如同沸騰的水,止不住地往外翻騰。
不知不覺中,我又撫上腕間那玉鐲,溫潤的觸感一點點拂過心頭,唯有在寂靜的夜里,我才敢肆意回想過往的點滴,并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5
山間多雨,六月的天氣也多變。
少女打著傘慢吞吞地往前走,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發出凄厲的慘叫。
樹上的青年連忙跳下來,滿臉緊張地跑過去問:「你傷到哪兒了?」
見他的關心不似作假,少女明亮的眼睛瞬間盛滿笑意,語氣卻委屈巴巴的,「崴到腳了。
」
青年看了看,問道:「公主可還能走?」
少女苦著臉哼哼唧唧地答道:「好疼呀,我的腳肯定折了!」
見四下無人,青年放下心來,彎腰將少女抱起,道:「公主恕罪,等見到人奴才就將您放下。」
少女哎喲叫喚著,躲在他懷里偷笑,笑得很是得意。
走到山腳,幾名宮婢見狀呼啦啦地圍上來,手忙腳亂地攙著少女上了轎輦。
離開時,少女掀開轎簾問:「阿晏,你隨本宮回映日殿可好?」
青年拒絕道:「奴才是皇上的人,只臨時負責保護公主,其余時候不敢擅離職守。」
三日后,少女在宮中獨處時碰了頭。
半月后,少女獨自在太液湖喂魚時落了水。
一個月后,少女獨自在御花園游玩時傷了手。
看著表情無奈的青年,少女笑顏明媚,道:「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回憶的漩渦將青年的面容卷入黑暗,吐出一張嚴肅的面孔。
「你說什麼?」身著龍袍的男子很是憤怒,「你身為公主,享萬民供奉,不為萬民著想,只顧自己享樂,皇后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少女滿臉淚痕,哀求道:「父皇,求您。」
男子失望道:「寶安,后宮中只有你一位公主,是大家寵得你忘乎所以了。你回映日殿吧,和親一事已定,不是你不想嫁就可以不嫁的。」
「父皇!」
我陡然睜開雙眼,沉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清晰,痛苦的懇求聲似乎還在耳邊揮散不去。
「娘娘可要喝杯水?」紫蘿的睡眠向來淺,忙從榻上起身,扶起我。
清涼的茶水將我從夢境的余韻中拉回現實,當下我睡意全無。
我披上外衣,見庭中月色空明皎潔,便讓紫蘿陪我走走。
涼風習習,我看著高高的宮墻,輕嘆一聲:「紫蘿,你說,我這輩子還能逃離這兒嗎?」
紫蘿抿著唇,「娘娘,您不若想點開心的事寬寬心,奴婢實在擔心您的身子。」
開心的事嗎?我的思緒飄遠,似回到甜美的夢。
「不知道何時能去玉榮寺一趟。」我摸著腕間,「不過去了怕是也無用。」
紫蘿嘆口氣,緊緊地扶住我,問:「用不用奴婢代娘娘走一趟?」
我搖搖頭,「不用了,既無人遞信,想來他應該生活得挺好,毋需再去打擾了。」
忽有腳步聲靠近,我和紫蘿皆是一驚,轉身一看,是個守夜的小太監。
「原來是娘娘和紫蘿姐姐。」小太監點頭哈腰的,「奴才還以為進了賊人,嚇奴才一大跳。」
紫蘿呵斥道:「不會說話就閉上嘴巴!」
我擺擺手,讓他下去,倦意涌來,我也沒有心思再和紫蘿繼續交談,便回了房中。
許是倪昀一直未往我這兒來,云若安分了段時日,規規矩矩地請安,也不多言,只夜夜被倪昀留宿,倪昀對她寵愛非常。
他們兩人不在我眼前晃,我隔三岔五地去太后那兒陪她禮佛,倒落了個自在。
本以為日子可以這樣平淡地過下去,我卻低估了云若的恨意。
她入宮已一月有余,這天晴日暖風,我正坐在庭中,看宮侍們擺弄盛開的金菊,紫蘿湊到我耳邊道:「云貴妃求見娘娘。」
我雖詫異,但不動聲色,讓人將她迎進來。
云若養尊處優了一段時間,容色更艷了。她珠釵滿頭,華貴高雅,當得起寵妃二字,風光無二。
反觀我這個皇后,姿容淡淡,毫無莊重大氣可言。
「姐姐,」云若笑得燦爛,直奔主題,「妾身有話和你說。」
「什麼事?」
我不認為她還會再故技重施一回,便讓其他人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