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我的外賣三番五次地消失不見。
我在我們這棟樓的群里問過是不是有人拿錯外賣,沒有人回應我。
我也向物業反應過,要求在拿外賣的地點安裝攝像頭,可他們以收不上物業費為由,要我自費安裝。
我在群里問是不是有人拿了我的外賣,問得多了,突然有個住戶在群里發言懟我。
說我太在意那點錢,十幾塊的外賣,天天說來說去的。
我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和火,跟王陳青視頻通話。
他仍然在那個破舊的旅館樓道里跟我通話,身后還走過一個男的,架著個醉醺醺的女人。
他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卻頭一次覺得,看不到未來。
就像他身后那片黑漆漆的走道。
他已經夠累了,難道我還要再朝他發泄那些委屈嗎。
所以我擠出能想到最自然的笑,跟他說,我沒事。
……
第二天再點外賣時,無要求店家給我放變態辣,越辣越好。
晚上去取餐時,果然又看到我的外賣被人取走了。
他是個慣犯,好像是要故意惡心我,只拿我的外賣。
說實話,外賣被人拿走時,我居然有點報復過后的小暢快。
不過當天晚上,就有人在群里發言。
我怎麼也沒想到,正是那個在下面懟我在意十幾塊外賣的人。
「哪個殺千刀的在外賣里放變態辣的?」
「害得我家小孩都他媽急性腸胃炎去醫院了!」
「有沒有道德和素質啊?」
「放那麼多辣椒的畜生趕緊給我出來賠錢!」
……
他決口不提那外賣是他偷拿的。
說實話,就算我脾氣再好,當時也氣得氣血快沖出腦顱了。
沖動之下,我想也沒想就在群里說,外賣是我點的,變態辣也是我放的,我就是要懲治個偷外賣的賊。
結果,那個住戶加了我微信。
上來,就甩出一個二維碼。
「我家孩子看病的醫藥費 5800 元,加精神損失費 4200 元。」
「共計一萬,賠給我。」
「孩子住院沒上學的補償費,還有雜七雜八的費用,就不找你要了。」
……
13
說實話,我見識短淺,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一家人。
第二天,那個大媽就抱著孩子在我家門口鬧。
說我毒蝎心腸,說我蓄謀已久。
說他家小孩還小,只是鬧著玩,根本不算偷,卻要無端糟這些罪。
「他只是個孩子啊,你至于嗎你?」
大媽的手指直頂著我,孩子在一邊哭得也很應景。
「啊?不就是偷你個外賣,你居然在外賣里放那麼多辣?」
「你犯法了你知道嗎????」
「賠我們醫藥費!不然我們上法院告你!!」
……
我揉著發脹的額角,面前的人簡直就是在強詞奪理。
先不說那麼辣的東西,小孩怎麼會吃一口還不吐出來,是不是家里人貪小便宜逼著吃的。
還上法院告我,我實在沒空跟他們玩這些把戲。
這幾天幾乎都是連軸轉,林優優好像看我好欺負,她所有的工作幾乎都壓在我身上。
可我沒法辭職,也沒法反映情況,這種關頭,沒錢有可能連生活都進行不下去。
晚上九點半回到家,我盯著門上貼著的律師函發愣。
還真把我告上法院了。
罪名是,投放危險物質罪和過當防衛。
因為我先前在微信群里的發言有報復和故意的傾向,被他們抓住了把柄。
我把律師函拆開,每一張紙都看了一遍。
我媽總是說我沖動,說我感情用事。
現在,我真的后悔了。
我就應該在群里說我自己喜歡吃變態辣的。
14
今天跟王陳青視頻通話,我把律師函藏了起來。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那張臉,看到他跟我隔得好遠好遠。
就有股委屈一陣陣地涌上心頭。
明明收到律師函時一點都不想哭的,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沒錢請律師跟他們打官司時我一點都不沮喪的。
可看見王陳青,聽見他的聲音,我就覺得,好委屈。
剛開始,我還能跟他笑著說日常的。
可說著說著,我就哭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他在電話那頭喊了好多遍我的名字,我慌慌忙忙地抹眼淚。
然后把電話掛了。
……
第二天,領導要求我加班。
那是我頭一次拒絕加班,頭一次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做。
我感覺我快被開除了,又忽然覺得很壓抑,很無所謂。
什麼也不想干,腦子里止不住地想那些事情。
咬著牙,想懟那家人,想說,明明是我的外賣三番五次被偷,明明是我餓肚子,我為什麼要賠錢。
可我連請律師的錢都沒有。
門在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被人很粗暴地敲響了。
我拉開門,看見是一個小孩子。
是被我那份外賣辣進醫院的小孩。
他見我的第一面,就朝我吐了口吐沫。
粗聲粗氣地罵我。
「畜生!」
「害我去醫院!」
而他的家長,在不遠處看我。
「喂!我家孩子醫藥費呢?」
「不想私了,我們就法院見,你得賠更多的錢。」
一大早就來威脅我,我深深吸了口氣,可還沒等我把話說出來。
那個小孩猛地撞了我一把,小孩子力氣像頭小牛,我重心不穩,磕在門框上。
腦袋嗡嗡地疼。